第六十二章 洪家瑞兆 (第1/2页)
1948年秋天,吴塘中学第一届初中生毕业了。
寿海19岁,上门提亲说媒的不少,让王燕看上的有三个姑娘,一个是黄泥坝村的荆秋露,家境好长相好,比寿海低一年级;另一个是自己大姑姑介绍的洪瑞兆,她是大姑姑丈夫侄女的女儿,家在皇塘街东南三里的元家村,洪瑞兆比寿海大一岁,个子比荆秋露和荆小艾都高。寿海喜欢同学荆小艾,母亲也不反对,王燕觉得论家境和文化,瑞兆都不如荆秋露和荆小艾,她只念了三年小学,但三个人各有优点,王燕有点举棋不定。
有一次,王燕回石墩头村,碰到大姑姑,两人又说起寿海婚事, 大姑姑对王燕说:“结对一门亲,兴旺三代人,娶错一个人,祸害三代人,我觉得瑞兆好。”
王燕说:“荆秋露和荆小艾两个人家也不错,比洪家富,两个人还都是中学生。”
大姑姑说:“瑞兆孝顺,个子高,人聪明,这几点是遗传的。”
大姑姑接着以实例夸瑞兆:“我婆家是个大家族,四代同堂,好几十口人;过年时,我侄女玉秀带瑞兆回河下拜年,玉秀与长辈平辈打招呼,四岁的瑞兆不用教,玉秀叫完她跟着叫,没有一个叫错的,多聪明的孩子。”
“有一次家里敬祖宗烧香时,香炉泥灰板结,几个大人插断了十几支香,一支香也插不进去,大家着急、谁也没办法,瑞兆说,把灰土倒出来,先放香后放灰土,她舅舅按她说的做,一下子就成了,你说她脑子灵不灵?”
“玉秀病重,瑞兆家找了道士在家做道场,一个新四军地下联络员被东洋鬼子发现追捕,逃到瑞兆家,大家都没主意,瑞兆让那人穿上她爹的蓝布长衫,装成她爹,救了那人一命。”
“瑞兆父亲是私塾先生,教了一辈子书,瑞兆的三姨玉梅师范学校毕业,在无锡一个小学当教师 ,她说瑞兆聪明伶俐,念私塾可惜了,要到城里接收正规的教育;三姨把瑞兆接到无锡念小学,四个班,一百多个学生,瑞兆连续三年都是第一名,玉梅要让瑞兆念完小学念中学,再上大学。”
大姑姑每每夸奖瑞兆,都是眉飞色舞,让王燕也不由得心生喜爱,再往后,二人在娘家说到瑞兆,大姑姑黯然神伤,说侄女玉秀病重,瑞兆已经辍学回家,回到离开三年的元家村,照顾娘和料理家务了。
元家村和何家庄一样名不副实,没有一户姓元,全村十几户人家都姓洪。
村子四面环水,东南一个土坝进去,瑞兆家在村子中间,三间普通的砖瓦房,为了省料,青砖不是扁砌,而是立砌,中间空档填上土和碎砖瓦;柱梁的木头也不粗,椽子上没有铺网砖,而是直接将瓦搁在两根椽子上,为了省瓦,瓦间的重叠不到一寸,有些地方都可见屋外的光亮。雨下大了,有些地方便漏水,地下可见一个个水滴泥穿的小坑。堂屋中间有半堵横墙,后面是灶间,前面是陈旧的八仙桌和几张板凳;东屋是瑞兆爹娘的房间,病重的母亲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躺在床上喘着气。
她是个勤劳要强的女人,一直想通过勤俭节约辛苦劳作发家致富,她常说:“人要富两头乌,人要穷两头红。”她生病之前,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不到天黑得看不清路,绝不回家,村上人说她“跌个跟头也要抓把泥。”
十二岁的瑞兆从无锡辍学回家,母亲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三年不见,女儿长高了,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种麦割稻、养猪喂羊,什么都能干;难过的是丈夫在邻村当私塾先生,除了教书,什么也不会,家里是什么也不管,瑞兆的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还小,一家的生活重担都压在她稚嫩的肩膀上,耽误了她大好的前程。
“瑞兆,你过来坐坐。” 母亲用干瘦如柴的手拍拍床沿,瑞兆把手中的黄瓷盆放在靠窗的桌子上,坐到床边,母亲冰凉的手抓住女儿稚嫩的手,内疚地说:“我这个不争气的身子啊,让你受苦了,书也念不成了,你三姨说你是念书的材料,她还要供你上大学呢,是这个家拖累你了” 母亲说着不住的长吁短叹。
“跟着爹也能念书,等娘病好了,我还能去无锡念书。”
“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增寿和你爹,你爹除了教书,什么也不会;增寿今年才四岁,要是没了娘,可怜呢。”母亲眼里含泪,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疼痛的腹部。
“娘的病会好的,你不要想太多了,你还要看着弟弟娶媳妇呢。”
母亲凄苦地笑笑,眼睛里含着泪花,十二岁的孩子,是一棵正在生长的小树,就要为别人遮风挡雨了,瑞兆命苦啊。
“娘,你歇着,我去给你做葱花饼吃,我跟三姨娘学的。”
“多做点,大家都吃。”母亲松开女儿的手,叮嘱着。
瑞兆拿起桌上的黄瓷盆,到床后的面缸里,盛了面粉端到厨房,用温水把面和得软软的,然后拿一个盖帘盖在上面,放在方凳上,让面慢慢饧着。
她走到堂屋,把两块烧黑的砖靠墙立着,搁上熬药砂锅,又到羊圈抱来一捧豆箕点上火,开始给母亲煎药,豆箕点着后,冒出缕缕青烟,发出啪啪的声响;她轻轻转动手中的豆萁,让火燃烧起来,烟就慢慢少了,她嘴里背诵着:“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躺在床上的母亲听到了,有气无力地说:“过去的事不要想了,都是亲戚,一笔写不出两个洪字。”
瑞兆七岁的时候,除了照看四岁的妹妹瑞秀,还要每天割一大篮子草,喂家里的两只羊和五只兔子,割一大篮子青草要一个多时辰,特别是雨少干旱时,草长得慢,花费的时间更多。
有一次,她到村西棒槌河中间的棒槌滩上去割青草,发现这里的草嫩而且茂密,一镰刀下去割一大把,十几分钟就割满一大篮子,她非常高兴;第二天她再来棒槌滩,发现昨天割过的地方又是青草一片,很快又割满一大篮子。
半个多月后,引起了瑞兆堂伯的注意,他发现瑞兆挎着空篮子出去,总是时间不长就回来了,胳膊上挎着一大篮青草。
堂伯是个心胸狭窄自私,只能自己发财得意、见不得别人好的人;他家也养了两只羊和五只兔子,老婆和两个女儿一起出去割草,羊还是时常饿得咩咩叫,他心里烦。
一天下午,堂伯见瑞兆从自家门前经过,臂弯里又挎着一大篮青草,便问:“瑞兆,你都去哪里割草啊?”
瑞兆如实相告,堂伯听了,便让两个女儿也去棒槌滩割草;割了十几天后,大女儿说那地方的草真是长得快,割后一两天就长得和原来一样了。
他想那地下肯定是有宝贝,就带着钉耙铁锹去挖,挖了三四尺深时挖到七八块石头,他便挑回家,埋在菜地下面,在上面铺上从棒槌摊铲来的草皮,结果棒槌滩荒了,草如瘌痢头的头发,长得东一块西一块稀稀拉拉的,而他家的菜地上也没有长出好草来。
从此,瑞兆割草又变得麻烦了,找到一处水草丰茂之地要走好远,割完后要长个把月才能再割;堂伯女儿草割少了,羊饿得叫,堂伯就半夜起来到瑞兆家羊圈来偷草,瑞兆说他,他说是血口喷人污人清白要打瑞兆,这些事让瑞兆想起来就恨。
三姨带瑞兆到无锡念书,堂伯也嫉妒,对瑞兆父亲说:“宝庚,你是先生,女儿跟你上学就行了,去什么无锡呀?”
“她三姨说她聪明,城里学校学的东西多,还想让她念大学呢。”
“女儿将来是人家的人,念那么多书干什么,不如在家,还能帮帮她娘的忙。”
瑞兆的父母没有听他的话,还是让三姨把女儿带去无锡念书了。
母亲生病以后,瑞兆辍学回家,堂伯很高兴,幸灾乐祸地说:“不听我的劝,吃苦头了吧?瑞兆在家帮忙,她娘就没那么苦,也不会得病。”
瑞兆煎好药,把带余火的豆箕用鞋底踩灭,看看成灰的豆箕,她想:是啊,相煎何急呀?
她把药汁倒入碗中,冒着热气,散发出浓浓的中药气味,她把药端到母亲床前,放在小方凳上,然后系上围裙,开始做葱花饼。
饧好的面在面板上被揪成一个个面团,压成一个个面饼,撒上盐和葱花,重新卷起,按薄放在烧热的油锅里,伴着滋滋的声响,屋里青葱和面饼的香味盖过了中药苦涩的味道。
七岁的瑞安和四岁的增寿闻到香味跑来,手扒在灶沿上看锅里的饼,舌头不时伸出舔舔流口水的嘴唇,增寿拉拉瑞兆的衣襟问:“大姐,好了没有?我要吃饼。”
红红脸庞上淌着汗的瑞兆说:“等会儿,还没好呢,做好了你和娘先吃。”
“好!好!”增寿拍着手蹦跳,他个子太矮,跳起来也只看到铁锅的边,看不到锅里的葱花饼。
母亲在床上躺了八个月,吃了多少汤药,瑞兆都记不清了,煎药的两块砖都变了颜色,药锅旁的白墙变成了黑色,如泼了一大块墨;烧掉的豆箕,一个人都挑不动,但母亲的病没有好起来,而是越来越重。
病急乱投医,瑞兆父亲听人说茅山道士有本事,花钱托人请茅山道士来做道场,吹吹打打了三天也没管用。
临死之际,母亲唯一信赖的人是瑞兆,放心不下的是家中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声音很微弱,瑞兆跪在床头,还是听清了:“我不放心你爹和增寿,你是老大,你能干,只能辛苦你了,你要照顾好他们。”母亲断断续续的说了这些话,眼闭上了。
瑞兆含泪答应:“娘,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爹和弟弟,我什么都能做。”
也许是听见了放心了,母亲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又慢慢暗淡;有这个好女儿,她闭上眼放心的走了。
母亲去世一年后,弟弟增寿又病了,不是伤风咳嗽,是嗝气病,饭吃得少人很消瘦,请郎中上门看病花钱多,瑞兆就背着弟弟到皇塘到卜弋桥,到金坛去看病,只要听说哪里的郎中能看弟弟的病,她背起弟弟就走;每次看病,一个来回里边的衣服都湿透了。
到了梅雨季节,天老是下雨,地上湿滑泥泞。一个人走都很艰难,况且还要背个六七岁的孩子,就更苦更累。
除了带弟弟看病,家里挑水洗衣做饭,割草喂猪羊哪件事都要她做,哪一件事都不能忘。
进入雨季,田里的水流入河塘,河水浑浊,必须用明矾净化,等泥土沉淀后才能食用。
有一天,她挑了水,忙乱中忘记往水缸里放明矾,到了街上才想起,心里很着急,忘了放明矾的水好几个小时都是浑浊的,回家没水烧饭了。
看完病,她背起弟弟,赶紧往家走,心急走得快,半路上摔了一跤,两个人从高坡上一直滚到坡底,身上手上都是泥。
瑞兆找了一个水坑给弟弟洗脸洗手,她惊奇地发现,别的水坑里水都很浑浊,只有这个水坑里的水是清澈见底的。
姐弟俩在水坑里洗了脸和手,水浑了一会儿,很快就变清了,她觉得奇怪,蹲下低头细看,发现坑里有一块砚台大小的石头;她捞起那块黑而亮的石头,只见细细的纹路向外冒着小小的泡沫,如螃蟹吐泡一般。
她觉得神奇,便把石头塞入口袋背上弟弟回家,到家后,她把石头放入水缸里,时间不长,缸里还有些浑浊的水,很快就变得清澈,从此瑞兆从河里挑回浑浊的水,不用再放明矾,把那块石头放进缸里,一会儿水就清了。
瑞兆捡了块宝贝石头的消息,堂伯很快就知道了,他找到堂弟说:“听说瑞兆捡了块净水石,放在浑水里,水就清了,有这回事吗?”
瑞兆父亲说:“没错,有那个石头,村上人都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是这么想的,嫂子生病、办丧事花了不少钱,现在增寿又生病,又要花钱,那块净水石卖给我吧,我多给几个钱,帮帮你家。”
堂伯想买了石头,拿到常州去卖,从中赚一笔。
“你和瑞兆商量吧,家里的事都是她做主。”
堂伯找到瑞兆,说想用五块大洋买下净水石,瑞兆说:“这块石头我家留着用,我不卖;村上人家也来借用,你家要用也可以来拿。”
“你卖给我,你要用到我家去拿。”
“那不是一样么?都是两家,拿来送去的,你还得多花一笔钱。”
瑞兆不肯卖净水石,堂伯无奈只好要用时就让女儿来借,每次借了就不还,要等瑞兆上门去拿,别的人家要用也要到他家去拿。
半个月后,瑞兆挑了一缸水,去堂伯家拿净水石时,堂伯说九生家拿走了,瑞兆去洪九生家,洪九生说用完就送回去了;瑞兆只好一户一户去问,家家都说没拿净水石,净水石从此不翼而飞。
雨季河水浑浊时,各家各户重新沿用老办法,放明矾净化水,只有堂伯家未见再买过明矾。
增寿和母亲一样,从不能吃饭到去世也不到一年的时间,望子成龙的父亲痛失独子,很是伤心,一直泪水涟涟,时而还哭出了声,瑞兆安慰父亲:“爹,节哀顺变,娘一个人太孤单了,弟弟去陪她了;你还有三个女儿呢,我在家陪你,给你养老送终。”
从瑞兆16岁开始,就不断有人上门提亲,瑞兆一概谢绝了,坚持等父亲有人照顾再说。
父亲为此娶了个填房,瑞兆见后娘老实善良,对父亲关心照顾,对两个妹妹也视同己出,才同意谈婚论嫁,也才有了舅婆去王燕家说媒之事。
王燕相信大姑姑的话,愿意娶瑞兆,寿海则要取荆小艾,王燕也不强迫儿子,说:“日子日子,吃穿二字,瑞兆十几岁就当家,是过日子的好手,她个子高,身大力不亏,有力气能干活,人又聪明,小艾我不知道,你成家,媳妇总要会过日子,先让她们俩都给你织件毛衣,看看谁织得好再说。”
寿海想,荆小艾和自己熟,织件毛衣应该不是难事,便说:“不量尺寸,看看谁织得合身。”
王燕说:“总要见个面看一看人吧,冬至集场瑞兆她们过来再说吧。”
冬至的上午,天气晴朗,蓝蓝的天水洗过一般洁净,太阳周围只有几条长长的云彩,如同长长的彩带镶在天空上;阳光下的田野,白霜已化,冒着雾气;背阴的水沟里,结着薄薄的冰,冻住了枯黄的草;梧桐和楸树上的叶子落了,阳光穿过稀疏的树枝,洒在干黄的地上。
王燕把园中的落叶扫净,从屋里端了几张凳子放在园中,冬至节亲戚朋友要来做客,大家在园中晒太阳说话,比在屋里要暖和舒适。
寿海的亲戚同学王奎荣、王建青、施根福和程纪成一早就来了,几个人在楼上嗑瓜子聊天,谈自己毕业后的打算,施根福说:“我原先想到政府部门做事的,但是现在物价飞涨,挣的那几个薪水还不够吃饭,不如在家种种田。”
王奎荣接过他的话说:“是啊,最近不是有个顺口溜:薪水是个宝,想和物价来赛跑;物价一天一天高,薪水半年赶不到;年迈爹娘要活命,小小娃儿要温饱,这个日子过不了。”
半天没说话的程纪成开了腔,说:“经济成了这个样子,国民党的统治是风雨飘摇了,我们看看形势再说吧,要上船,也别上一条要沉的破船。” 几个人都赞成他的看法。
王燕的大姑姑带着瑞兆来串门,瑞兆身高有1米67,头发乌黑,眉毛弯弯,大眼睛高鼻梁,脸红齿白,与荆小艾竟有几分神似;她不戴耳环、也不戴戒指,上身穿件绛红色棉袄,几粒精致的盘花纽扣十分显眼,下身是黑色灯芯绒裤子,脚上一双黑色布鞋,亭亭玉立,秀丽端庄。
几个小伙子挤在窗前盯着看,跟寿海开着玩笑,王奎荣说:“寿海,这是没过门的媳妇吗?真是天仙下凡呐。”
王建青说:“舅舅打光棍,外甥先结婚。”
施根福说:“真是饱汉吃不下,饿汉没得吃,一个荆小艾还不够,又来一个。”
程纪成说:“还有荆秋露暗送秋波呢,给寿海做了一双新布鞋,寿海都挑花眼了。”
施根福又说,“别饱汉不知饿汉饥,可怜可怜饥寒交迫的人们,鞋多了给我们一双,人多了分给我们一个。”
几个人哈哈大笑。
“别瞎说,这是我娘的远房亲戚,今天过节来串门的。” 寿海一本正经地说。
楼下传来王燕的叫声:“寿海,下来。”
寿海答应一声,跑下楼去。
王燕说:“瑞兆难得来,我跟姑婆婆说说话,你陪她出去走走。”
寿海和几个亲戚同学聊得高兴,不想出门,说:“我要陪同学呢。”
母亲说:“同学常来,瑞兆是难得来的客人,你总不能让我陪她出去走吧?”
寿海只得听了娘的话,带瑞兆出门往北塘走,想顺便看看自己下在河里抓刺乌鱼的鱼窝,这鱼窝是用一只旧棉草鞋做的,用一根细绳系在鞋跟上扔在水里,细绳另一头系在杨树根杈上。
他走到北塘小码头上,拎起在水里的鱼窝一看,一条乌黑的大头刺乌鱼在里面,他又慢慢把鱼窝放回水中说:“回来再拿。”
“它不会跑了吗?”瑞兆问。
“不会,这刺乌鱼又叫刺乌呆子,天冷草鞋窝里暖和,它以为找到好地方了。”
“真是呆子,乐不思归了。”瑞兆笑着说。
“有的人也和刺乌呆子差不多,总想往暖和的窝里钻。”
走到大塘最宽的地方,寿海问:“你们村上有这么大的塘吗?”
“没有,我们村小河也小,三四丈宽的河绕村一周。”
“听我姑婆婆说你挺厉害,四岁跟你娘到河下,你娘叫人,你不用教,跟在后面张口就叫,一个不错。”
瑞兆笑了,说:“就那么几个亲戚,没什么难的。”
“你八岁时打过狼也是真的吗?”
“那是我舅婆婆帮我吹牛皮,我哪儿打过狼,我是躲过狼,主要是我家黑狗厉害。”
“你讲给我听听。”寿海很有兴趣。
“我八岁那年,我娘叫我带妹妹到收过的萝卜田里捡漏下的胡萝卜,家里的黑狗也跟着我们,萝卜田离我爹教书的村子只隔一片树林和一条黄土岗,我们捡了几个萝卜,就去看我爹,走进树林,碰到一条灰狼,我们赶紧逃进一个看山芋窖的小屋,把门从里面栓上;狼太聪明了,它用爪子扒门,扒不开就转到窗子下面,想从窗子进来,我抱了两块石头塞在窗户里,妹妹吓得大哭;我用一只手顶住石头,另一只手拿根木棍去戳狼的眼睛;黑狗在外边冲着狼又咬又叫,狼进屋不行就去咬黑狗,黑狗就逃到黄土岗的另一侧,把狼引走了。”
“你真不简单,八岁就不怕狼。”
“怎么不怕呀?那时候光怕也没有用,只能靠自己。”
寿海想起了无锡,问:“你爹就是私塾先生,你为什么还去无锡念书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