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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蒋惠之鼻 (第2/2页)

“肯定,可是下不去呀。”

“我有办法。”小强向周围看看,往前走了几步,扯了几根大拇指粗的树藤,使劲拉拉,韧性很好,他把树藤与树藤打结,连成一根长藤,一头绑在檀树干上,一头捆在自己腰上,双手抓住树藤,背朝下,脸朝上,一步步倒手下落,站到了一块大石头上。他转身到大石头侧面,站在一棵断树根上,伸手拔了一棵药草,举起来问道:“是它吗?”

“不是。”

小强又拔起一棵,举起问:“是它吗?”

“不是。”

反复了多次,终于听到蒋惠兴奋地喊道:“这棵是马吉草。”

小强用嘴咬住马吉草中间的茎,双手抓住树藤,一步步爬了上来,蒋惠接过,仔细看看马吉草的茎叶,又拿到鼻子下闻闻,高兴地说:“太好了,再有一棵就好了。”

小强说:“药材有时也喜欢凑热闹,我们就在这附近找。”

他们沿着湖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第二棵马吉草,乌风洞边的石头上长满苔藓,蒋惠脚一滑,顺坡往下溜去,幸亏被一棵油松挡住,才没掉下悬崖;她衣服划破了,裤子后面划破一个洞,露出了肉,她不好意思用上衣下摆挡住破洞的裤子;手和小腿也划破了,有血渗出,刀割般疼痛。

在乌风洞周围找不到马吉草,二人便前往笔架山继续寻找,笔架山野树野果甚多,二人肚子饿了,就随手摘些野果充饥,小强的嘴吃得黑黑的。在太阳快要落山时,蒋惠看到一个斜坡上有一棵马吉草,她刚要上前,小强一把抓住她说:“别去!有山蜘蛛。”蒋惠仔细一看,在一棵椴树下,果然趴着一只山蜘蛛,脚有一尺多长,身体如一个大黑锅,嘴里吐出的丝像麻线一般,小强说:“被蛛丝缠住,人就动不了,等我把它赶走。”  他捡起拳头大的石块扔过去,石块落在蜘蛛的背上,发出当的一声响,就像剑碰到盾牌的声响,他又捡起一块石块扔过去,山蜘蛛居然抬起一脚接住了,小强骂:“狗东西!还挺厉害。”他顺手从肩上拿下猎枪,举枪瞄准,山蜘蛛似乎知道危险来临,赶快转身快速爬走了,蒋惠忙跑过去拔起马吉草,兴奋地说:“终于找到两棵马吉草了,我婆婆能回家了。”

蒋惠带着马吉草到家,劫匪已经在她家等候多时,劫匪接过马吉草说:“你婆婆晚上就送回来,放心吧,从此不会再打扰你家。”傍晚掌灯时分,婆婆被送回来了,只见她身上脏兮兮的,后背上都是土,蓝布衣服皱皱巴巴,似是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被人折磨过,头发蓬乱、目光呆滞,问什么也不答话。蒋惠赶快打水,给婆婆洗脸洗脚,扶她到里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蒋惠问她想不想喝水吃饭,她不回答,只是泪水涟涟,蒋惠又问了一遍,她声音低哑地说:“别管我,你去睡觉吧。”全没了以前的凶悍劲儿。

半夜时分,蒋惠一觉醒来,闻到了砒霜的味道,她忙起身,打开房门,看到厨房有灯亮着,婆婆坐在水缸边上,手上拿着开包的砒霜,正要往嘴里送,蒋惠上前一把夺过纸包说:“娘,你干什么呀?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婆婆痛哭流涕地说:“我真是没法儿活了,没脸见人了,强盗坏呀。”

“强盗坏是强盗的错,你又没错,你寻什么短见?”

“我心里恨呐,我活着没意思了。”

“娘还年轻,今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茅山很美,过几天我陪你去茅山玩玩,去烧香许愿,那里许愿很灵。”

“好,你别劝我了,你先睡,我再坐会儿。”

“娘先睡我才能睡,我扶你进去。”蒋惠把婆婆扶进里屋,公公有脚臭病,她一个人睡,蒋惠帮她脱鞋脱衣,扶她睡下盖好被子,才回到自己屋里睡觉;连续几天的劳累,让她一躺下就睡着了,睡得很香很沉,直到小叔子鸣十大声叫她,她才醒来。

“嫂子,娘不见了。”

“娘去哪儿了?快去找。”

“不知去哪儿了,后门开着呢。”

蒋惠忙穿好衣服出后门看,码头上放着一双红的绣花鞋,是婆婆回来换的新鞋,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扫向茫茫的水面,水面上除了波浪和漂浮物,什么也没有,她和鸣十顺流往下游找,终于在水流拐弯处,发现了婆婆的尸体,她被一丛芦苇挡着,没有再往下游去,在她的身边有一个木盆,正是她家的猪食盆。

料理完婆婆的后事,蒋惠去了江宁兵营,向丈夫请罪,原以为丈夫会打她骂她,写一纸休书给他,可鸣九没有震惊、没有暴怒,也没有责怪蒋惠;只是讯问了绑架和丧葬的情况,有些哀伤地说:“也挺可惜的,岁数也不大,她只是脾气不好,心眼儿并不坏。”

“我没照顾好娘,我晚上不睡觉,陪着娘就好了。”

“算了,人想死看不住的,人死不能复生,你没错,别自责,为了救她,你还差点儿送命。”  褚鸣九想了想,又说:“你就别回去了,兵营里外都有房子,我们该一起生活了,你该当妈妈,我也该当爸爸了。”

褚鸣九一人一室,屋里陈设简单,床不算宽,二人挨得近,倒也不觉窄,久别如新婚,说说话,恩爱一番,一觉醒来,窗户纸已经白了,外面传来了跑步操练之声,褚鸣九忙起身穿衣,对蒋惠说:“你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

“我也睡不着了,黎明即起成习惯了,我起来洗衣烧饭。”蒋惠说。

“报告!”门外有士兵响亮的声音,褚鸣九过去开门,凉气钻进屋来,他问:“什么事?”

“东边院里花匠和女儿被人杀了,百姓在大门口闹呢。”士兵报告说。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褚鸣九走到床前对蒋惠说:“发生了一件人命案子,我去一下,回来晚了,你自己先吃饭。”说完,戴上帽子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蒋惠起来梳洗完毕,把屋子扫了扫,把褚鸣九换下的衣服泡在盆里,有勤务兵送来早餐,放到小桌上,她走到门外看看,天阴沉沉的,有浓雾,操场上操练的人们和南边的树林隐约可见,东边是民房区,房子高高低低,白雾缭绕,蒋惠不知褚鸣九去了哪里,在门口徘徊张望了一会儿,便回屋自己吃饭,她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馒头,饭后漱漱口,便开始洗衣服,院中有水井,井台处有晾衣杆,她洗完衣服晾晒好回到屋里,褚鸣九还没回来。太阳升起来了,雾渐渐散去,一个时辰,雾全部散尽,兵营和远近的房舍,树林和山岗都看得清清楚楚,有几个士兵在操场上练刺杀,虎虎生风,颇具架势。

褚鸣九回来了,进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眉头紧锁,满是疲惫和焦虑,蒋惠走到他身后,双手按住他的双肩,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  ?”

“东边一个花匠和女儿昨天晚上被人杀了,有人看到凶手翻墙进了兵营,老百姓闹到协统家,要求抓住凶手查办;张协统要我两天破案,给百姓一个交代,否则拿我是问;两天怎么能破案?凶手脸上又没写字,我一早召集士兵挨个询问,没有人承认,到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真是让人发愁。”

“这个案子好破,只要是军人,他去了花匠家身上必定留有花香的气味,我一闻就能闻出来,我跟你去看看。”蒋惠很自信地说。

褚鸣九一拍大腿,高兴得跳了起来,说:“是呀,我急糊涂了,把你的狗鼻子忘了,走,跟我去看看。”

花匠家的房子紧挨着兵营的围墙,三间小瓦房,花匠睡西屋,他被人捅死在靠门的地方,死状凄惨,身下的一摊血已经凝固发黑,女儿睡东屋,被人捅死在床上,她全身赤裸,大腿间有干了的精液黄斑,搞不清是先奸后杀,还是死后奸尸;蒋惠走到床边,弯腰闻闻女子身上的气味,在浓浓的血腥味中,仔细辨别着花香的气味;一会儿,她走出来说:“她身上的花香味很重,凶手身上肯定也有花香味。”

“那怎么办?二三百个人一个个叫来让你闻闻。”

“不用,凶手作案后肯定回房间睡觉了,床上会有气味,到宿舍去看看就行。”

褚鸣九带着蒋惠来到士兵的宿舍,从东往西一间一间的看,蒋惠看了三间大通铺,对褚鸣九说:“先看军官宿舍吧,他们一两个人一间屋子,作案方便,他们作案的可能性大。”

褚鸣九想想,觉得有道理,说:“好吧。”他带蒋惠来到军官宿舍,军官宿舍房子小一点,队长是单间,副队长以下是两人一间,也有的三人一间。身材矮胖、脸上有疤的邵队长正在屋里换袜子,看到储鸣九进来,慌乱地站起来行军礼,脸上流露出害怕的神色,蒋惠一进门,就闻到了受害女子身上的花香味,她悄悄拉了拉褚鸣九的衣袖,朝他点点头,褚鸣九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大声吼道:“邵铁蛋,你个畜生!”

邵铁蛋做贼心虚,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说:“管带饶命,我该死。”“老实交代,干什么了?”

“我睡不着,我难受,我一时冲动,就翻墙过去了……”

“去和张协统说吧,起来走吧,敢做不敢当?怂包!”邵铁蛋从地上爬起来,两个膝盖上粘的都是黄土,他低着头跟在褚鸣九身后往营部去,好多人出来看,聚在一起议论,有的说:“管带怎么查出是邵队长干的?”

“管带带着老婆来查的,他老婆是侦探。”

“本事真大,几个时辰就抓住凶手了,省得大家一起背黑锅。”

又是一天黄昏,夕阳把营区照的一片金黄。

褚鸣九和蒋惠吃了晚饭,在大操场边上散步,褚鸣九说:“这次多亏你,很快抓住了凶犯,伸张了正义,给了百姓一个交代,我也免受处分了。”

“杀人的队长怎么办了?”

“杀了,给花匠妇女偿命。”

“他要恨你了,也要恨我了。”

“自作孽不可活,自作自受,没什么理由怨恨别人。”

蒋惠看着东边的民房说:“我还是想住在外面,和老百姓在一起,有些邻居说说话,也能找点事做。”

“可以呀,东边就有房子,有些军官带家属就住在那边。”

西墙外有一片乱葬坟岗子,坟丘上杂草丛生,里面添了几座新坟,有花匠父女,罪犯邵队长也埋在这里,蒋惠想,他们若在阴间相见,情何以堪,邵队长该羞愧,悔恨吧。

“你们这些军人就一直住在这儿吗?会不会出去打仗?”蒋惠有些忧虑地问。

“军人服从命令,让走就走。”

“这么多兵,还多是壮小伙,怎么就打不过洋人呢?打不过八国联军,就连矮东洋鬼子也打不过,怎么回事?”蒋惠说完,叹了口气。

“是啊,兵养了不少,都是银样蜡枪头,跟谁打仗都吃败仗,谁都敢欺负咱这泱泱大国,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朝廷无能腐败呀。”  褚鸣九有些愤恨的说,他抬头往西边看去,太阳似一滩血,洒在乱葬岗上。几只乌鸦哇哇的叫着,声音凄惨,还有一条野狗站在一个坟头上,神色阴沉的盯着兵营。

“当这种窝囊败兵,还不如回家去种田呢。”蒋惠说。

“不会老是这样,不都是窝囊废,有人想着革新变法呢……”  褚鸣九说了一半,停住了嘴;一营陈管带迎面走来,他俩是武备学堂的同学,昨天他与保苏会的人见了面,来通报情况。

陈管带说:“甲午战争中国战败,为了救国,康有为在北京组织1300多举人联名给光绪皇帝上书,要求变法,各地有不少人响应。”

褚鸣九说:“光绪是傀儡,没有实权,还要看慈禧脸色,不知行不行,公车上书都是什么内容?”

“主要有奖励农工商发展,改科举废八股,裁减绿营、用西法练兵,等等。”

“想法不错,我看科举也废了好,科举考出来的官无德无能,管子说无私者,可置以为政,考的人有几个不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的。”

二人聊了一会,陈管带起身告辞,褚鸣九拿出一坛蒋惠带来的菊花酒送给陈管带,说:“你喝过我们老家的黄酒,没喝过菊花酒,这是蒋惠做的,你尝尝。”

“菊花还可做酒,难怪陶渊明说采菊东篱下,是不是要做菊花酒啊,嫂子不简单,会做菊花酒。”

蒋惠谦虚地说:“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你教教我,怎么做?”

“不难,将采来的菊花加水煎汁,用纱布过滤后沥干,加糯米煮熟,拌以适量酒曲,装入坛中,酒坛用稻草包裹保温发酵,一个月后就成酒了,开盖酒香扑鼻,金黄色的酒就可喝了。”

“谢谢!回家让我老婆试试。”  陈管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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