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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莹电子书 > 第三乐章 > 作品相关 (2)

作品相关 (2) (第2/2页)

元霄大约有接近十二年的时间没有见过父母了,他刚穿越那段时间,特别想家。这种想念日益放大,零一年的时候,他没忍住,偷偷离家出走,想跑回家看看父母,看看刚出生的自己。可是根本没有找到!

他的家里住着完全陌生的人,明明邻居还是那些邻居,街头巷尾的小店,都没有分毫的变化,但他的家庭,就这样凭空消失掉了。

元霄受了很大的打击,心脏病发,差点死掉。被骆家人找到后,把他送到了青岛静养,可他还是郁郁寡欢。

没多久,他就在那里碰见了白问霖。

一进门,元霄就被父母拉着手嘘寒问暖:“怎么晚了两三天回来?航空公司的打电话来,说赔十万块,真是不要脸!”

“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美国的!”

“新闻整天都在报道,死了好多人……吓死我跟你爸了。我们俩什么也不懂,想去看你,可是大使馆把我们拒签了。”

“满满,有没有受伤?”

元霄没有戴助听器,有些听不清楚。他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很幸运的、命大,一点没有受伤,什么事都没有……”他不敢说自己听力受损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父亲一下把他捞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我可怜的儿子。”

元霄也用力地抱住他。他鲜少体会到这种父子情深,他刚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了呼伦贝尔,那是他父亲的家乡。他在草原由爷爷奶奶带大,父亲在外做生意,母亲经营着一家裁缝店,从小他就缺乏关心,和家人没多少交流。

为了他的教育,八岁时,元霄才被接到汉族读书,从一个放羊娃,渐渐成长为城里孩子。

晚上,一家人吃了一顿圆圆满满的团圆饭,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庆幸。元霄正在翻音乐播放器里的古典乐,正好翻到巴赫的专辑,他收藏了两个版本,一个古尔德的,另一个是白问霖的。

他戴着耳机,一边翻评论一边听赋格。和其他古典乐的评论区不太一样,白问霖的乐迷很多,许多学音乐的奉他为男神,不学音乐的,也会为他的外表和技巧所迷住,说他:“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才华惊人。”

这时,忽然来了一个电话。

白问霖问他:“睡了吗?”

“睡了怎么接你的电话?”

白问霖:“我看见你灯还亮着。”

元霄:“我睡觉都不关灯的……等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在楼下吗?”

他赶紧站起来,打开窗户往楼底下看。他家住三楼,一眼就看见了下面的豪车。

随着私人飞机一起回国的,还有白问霖的车,他出行很阔,有管家和司机跟着,飞机上还有他的钢琴,那是施坦威送给他的。

元霄有些不可思议,白问霖跟着他回国就算了,怎么夜里还跑来他家楼下……自己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感觉白问霖还是很关心他?

“你怎么来了,你在楼下多久了?”

白问霖说没多久,他下了车,正好看见飘窗那里俯身看自己的元霄。白问霖仰着头:“元霄,我一会儿不见你,就很害怕,怕你睡着了,就再也不回答我了。所以我就来看看你,想跟你说话……你不用理我,我听听你的声音就够了。”

他站在朦胧的路灯下,西装扣子敞开,没有系领带,身材结实宽阔。黑色的汽车在他身后静悄悄地出着气。

元霄被戳中了最柔软的地方,觉得白问霖太可怜了……在豪门生活很不容易吧,肯定很孤独。元霄感到心疼,他压低声音:“我爸妈好像睡了,你等等我,我马上下来。”

他穿着睡衣偷偷摸摸地下楼,白问霖为他拉开车门,元霄矮身钻了进去,说:“车停在这儿挺显眼的,往前面开一点吧。”他心里寻思着这跟那什么、幽会似的。

年轻的司机发动汽车,冲他打招呼,元霄对他点了点头,也用一句德语问好。

他就只会几句德语,一句是你好、一句是谢谢,还有几句是莱尔斯塔勃的诗歌。

“你什么时候回慕尼黑?”还是很不习惯跟现在这个白问霖相处,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他拘束地把手放在衣兜里。

白问霖定定地看着他,两人之间隔着一定距离:“你很想我走吗?”

司机已经下车去了。

“不是啊……你不该待在这里的,”元霄是真的有些弄不懂白问霖的目的,很费解,“你跟着我做什么……”他虽说跟白问霖过去交情很深,情似父子,但这都多久了,十几年了,再深的父子情也得淡了呀。况且那时候白问霖是无依无靠,现在他什么都有,怎么还跟着他跑。

白问霖倒是平静,他高大的身躯哪怕坐着,也像一尊冷冰冰的雕塑,眉眼冷硬、不近人情,浑身笼罩着阴影:“你听不见,我不放心。”

“一只耳朵而已,还有助听器呢……”

他其实不想白问霖走,但这种心态有些难以言喻的矛盾。白问霖高高在上,他名气太大,自己不过一个普通人,不过白问霖还能这么关心他,元霄心底很感动。

白问霖依旧注视着他:“我最近在作一些曲,想弹给你听。”

元霄点点头:“可是我也没有办法给你提意见,你知道的。”

“我只想弹给你听而已。”

元霄忍不住叹气,拿他没办法:“那、那就等你曲子作好。可你弹给我听,我总是觉得好,你让我讲哪里不好,我是讲不出的。”他顿了顿又小声地问,“你以前写的那些呢?怎么不弹。”他记得白问霖其实非常有音乐天赋,随手谱写的乐曲都令人惊艳,那时候白问霖还写过很长的音乐剧。

元霄自己是录音系,也会编曲,不过都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但鉴赏能力他还是有的。

白问霖摇摇头,没有告诉他,自己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什么都写不出来。丧失了灵感是非常可怕的,他只会弹琴,所以很多人鄙夷他的音乐,认为他技巧固然到了巅峰,可是一点感情也没有。

没两天,系群发了开学通知,小群里也发了消息,各种消息挤在一起,陡然让元霄有些迷茫起来。

小群是他们学校已经毕业了的学长组建的音乐工作室,叫“梦想音筑”。元霄当初是专业第一考进录音系的,听说他听音很牛,有绝对乐感,刚进校就有学长拉他进工作室。

工作室给一些节目、地方台晚会做配乐,挺来钱,一个月流水多的时候能上百万。元霄课余时间很拼命,一年时间赚了七万多。因为编曲会吵到室友,他不住宿舍,而是在校外和工作室同学合租。

他以前想当钢琴家,可后来意识到,其实他没有钢琴家的天赋,哪怕专业过了十级,但也就那样了,中央音乐学院他肯定是没戏,索性便读了电影录音专业。

元霄回了合租的房子,仔细探查了下,发现没有人在,才敢让白问霖进来。

“我有个室友,他也是你的铁粉。我们搞音乐的,就没几个不崇拜你的,让他们看见你可不得了,怕是要疯掉。”

白问霖跟着他进了卧室。元霄跟人合租,私人空间就一个带卫生间的卧室,还有个阳台,这里环境和位置都不错,一个月是两千。

白问霖注意到,他阳台的花架上,养了大量的多肉,约莫有上百盆。

元霄说:“夏天多肉最容易死了,我人又不在,只能让我室友帮我照看着。”他给多肉浇了一点水,忽然想起什么,在电钢琴下面的抽屉里翻了翻,翻出一张海报来。

他抽了一只水笔,递给白问霖:“你是我室友的偶像,我如果送他你的签名照,他肯定很高兴的。”白问霖没有经纪公司,不卖唱片,更别说签名了,太稀少了,这样一来,他的签名照旧显得尤为珍贵。

白问霖修长手指接过去,刚签好,元霄就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卧槽。”元霄整个人都慌了,把白问霖往卫生间一塞,“你躲着,别让他看见了。”

“元霄?元霄?”室友柯勤在外面敲门,他看见了骆元霄的鞋,但还有一双码子很大的高级皮鞋,很显然不是骆元霄的。

“怎么啦?”元霄开了一条缝。

柯勤探头探脑:“你带了男人回来?门口那双鞋谁的啊?”

元霄:“……”

“我爸的,他要给我做饭,可能忘了换拖鞋就出去了。”他一边撒谎,一边不自在地挠自己的腿,很快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去美国给你带了礼物回来。”

他赶紧出去,把门关上后,把海报递给柯勤。

柯勤一看见那个飘逸的签名就大喊一声:“艹!!罗伊斯!!!???”

元霄不自在地看了眼房间门。

柯勤狂喜,低头疯狂亲吻海报上的男人。白问霖不喜欢那种大特写海报,他的海报大多都是弹琴的侧影,那挺拔贵气的英姿,犹如天神。柯勤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元霄,我太爱你了。”

“这没什么……”元霄一下看见他嘴唇上黑的一团,瞬间反应过来是签名还没干……

柯勤也发现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蹭黑了的手指,有些莫名其妙:“你从美国回来,多少天了?这墨水还没干?”

元霄“哈哈”地干笑两声:“因为你把口水蹭上去了吧?”元霄转身去给他接水、剥水果。

柯勤倒也没怀疑,说:“晚上我请你吃顿饭吧。”

“我晚上……还有点事。”

柯勤:“忘了跟你说了,我前些天搬了个新房子,还有些东西没拿,回来收拾的。房租我续了三个月的,我出,你看看要不要在这三个月里重新找一个?”

元霄“啊”了一声,柯勤有些内疚:“我又卖了个影视版权,腾讯找我去做编剧呢,对不起啊。”

“这是好事啊!那‘梦想音筑’那边你还干吗?”柯勤是他在工作室的同事,同时他还知道柯勤在晋江写言情小说,男性视角和女性视角的言情到底有些区别,很快就火了,还卖了版权。

柯勤潇洒地说:“我辞了,剥削太严重,不想干了。而且周毅修那傻逼还他妈看盗文,妈的,几块钱的小说都不肯支持一下正版,他一个月赚几十万啊!谁在他底下干活谁倒霉。”周毅修是“梦想音筑”的创始人之一,不仅扒了室友的马甲,还看txt;不仅看txt,看完还跑到室友文下批评他的文笔,让他:“小柯,好好做音乐,别写这些无趣的东西,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他们电影录音系,本就和编导沾边,会编故事写小说,也不足为奇。

柯勤又说:“我的剧写出来,到时候肯定要找音乐制作人的,我给导演推荐你。”

元霄:“!!!”

“不用太感谢我,我知道你是有才华的。他们欣赏不来,我欣赏。”柯勤说完,又给了他一张名片,“这是《爱你一亿光年》导演的联系方式,他们剧组之前不是在我们学校大张旗鼓地悬赏电影配乐吗?这不,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我之前听你在弄这个,我就给你搞来了导演的电话。”

“我打听了下,元霄,这个导演是个古典迷,你很有戏。”柯勤知道骆元霄钟情于古典乐,所以他编的流行乐,也带着一点优雅的古典味道。

元霄捏着名片,半晌说不出话来。

柯勤:“电话打过去应该是他助理接,你就说清楚你是音乐制作人,把demo给他们发过去就行了。”

“等哥哥我发达了,你想要多少q币说个数,我找人给你内部修改数据!”

柯勤欢天喜地地抱着签名海报走了。元霄回到房间,眼眶有些湿润。他比较感性,从小到大因为性格原因,又很少交到真心朋友,没想到能遇到柯勤这么好的室友。

元霄打了鸡血一般,当即坐下开始用电钢编曲。他以前注意过《爱你一亿光年》公开招募音乐制作人的信息,导演在微博上给出了三句歌词,请人谱曲——导演就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于是辅导员就把这条招募信息发在了系群上,让大家都试试看。

当时元霄看见了很心动,立刻买了整本书看完了,其实是个很俗套的、破镜重圆的爱情故事,昔日的校园初恋,多年后在米兰相遇了。

女主是某个时装设计师助理,男主是“我出十亿美元,把dior给我买下来,什么?不够?再加十个亿”的霸道总裁。

设定虽然无脑,但感情线倒是很动人,扣人心弦得很。不过元霄没尝试过给这种电影编曲,他在“梦想音筑”工作室,接的都是一些电视台的活,做出来的东西特别土,像广场舞音乐。

元霄沉迷编曲,白问霖没有打扰他,从他书柜里翻了一本歌德的诗集看了起来。元霄的卧室不大,却在阳台花架旁放了个柔软的单人沙发,他喜欢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坐着,享受静谧。

窝在房间里苦思了几天,元霄也没能找到特别的调子,那种令人一听便契合的音乐,是需要灵感的。他耳朵不行了,乐感也没有了,写出来的东西很糟糕,像一团乱线。

白问霖倒是想帮助他,可元霄却说:“我自己来,我想试试,你让我自己试试。”他特别怕自己完全失去这种天赋,趴在电钢琴上,很焦虑,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走出去,不然他肯定不能继续做这行。

白天,元霄去学校报道,他刚上大二,课程很紧。下午,上完几节《影视录音工艺》课,元霄背着书包,骑了个共享单车出校园。

他和许多同学一样,停在红绿灯前,这时,一辆阿斯顿马丁横在了他面前,正好停在斑马线前。

白问霖没有摁喇叭,摇下一点车窗,露出一张被墨镜遮住半张脸的英俊面庞:“上车。”

“你怎么来了?”元霄一愣。

“来接你,上来。”

元霄便把单车锁在了旁边共享单车专用停车道上,听见有人在议论这辆阿斯顿马丁好帅,得多少钱。

白问霖发动汽车:“去哪儿?”

“我去工作室,就是……就在不远的小区里,左拐。”元霄说,“其实我自己骑单车五六分钟就过去了,没必要要接我的……”

白问霖看了他一眼:“今天耳朵好一点了吗?”

“还是老样子……”元霄语气低落,立刻转移话题,“你怎么自己开车了?”

“因为想跟你独处,车厢很小,会有种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感觉。”

元霄心想,白问霖以后肯定是个很会制造浪漫的丈夫。不过他这么优秀,怎么拖到了现在还没找女朋友。元霄有点想打听,又觉得太私人了。

车开到工作室所在的小区,元霄准备下车,白问霖的手臂已经过来了,帮他解开安全带,然后下车、帮他开了车门。

元霄抬头看着他,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问霖,你真有一米九六?”

他记得白问霖十八岁的时候,就差不多一米九出头。这种身高在国内不太常见,但他的日耳曼血统摆着的,长成这样的体格也不算太夸张。

白问霖闻言微微掀起嘴角:“嗯。”他在元霄头顶摸了摸,元霄立刻后退,咳了两声道:“今天我可能要工作到九点,我结束后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特意来接我。”

白问霖又嗯了一声。

“梦想音筑”音乐制作工作室,是一个三十多人的精英团队。但似乎是缺人手,去年竟然找了几个新生进来,不过哪怕招大一新生,也是专业第一,比如元霄这样的。

当初招进来实习的新生,也只有元霄留下了,他实力在同龄人里很强,学习编曲很快。

工作室规模不算太大,办公选址也是在小区里办公,不过工作室从顶棚到地面布满了各类音源、采样器、数字合成器、作曲机还有音乐工作站等众多设备,是很专业的。元霄刚来这里时,就是给一些酒店、商场等营业性场所设计背景乐。但几个月后,他就得到赏识,参与进了工作室的核心制作,开始接触一些影视方面的音乐制作。

他主要的工作是作曲和编曲,有时候也要承担起配器、演奏、录音混音的工作……元霄上去的时候,工作室创始人之一,学长周毅修叫住他。

“柯勤是不是中五百万了?”

元霄:“……”

周毅修:“他前天来找我,我靠一身的阿玛尼啊,他突然暴富了?你是他室友,你知道什么吗?”

元霄想起柯勤说的,柯勤说如果有人问起,就一定要狠狠地帮他打脸。他顿了顿道:“周总,柯勤写的小说被影视公司买走,要拍电影,他就转行去做编剧了。”

周毅修:“???”

元霄不是很想跟他说话,转身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元霄不在状态,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问他,他说今天不太舒服,周毅修就叫了一个新来的顶替他,说:“那你今天先别忙活了,省的帮倒忙。”

元霄自知自己现在这样完全没办法继续工作,就跟周毅修请了假。周毅修探究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小骆,你这听音的本事退步了啊,这么点小事就把你难倒了?”

“我会尽快调整好的,周总。”

元霄从公司出去,听见公司同事在说:“楼下停的是谁阿斯顿马丁?一千多万的车,谁这么深藏不露?”

元霄下楼,躲躲藏藏地钻进这辆一千多万的车里,生怕被同事发现。

白问霖似乎在车里抽了雪茄,味道很大,那种味道就是白问霖身上的,元霄虽然不喜欢雪茄,可不得不承认他并不讨厌这种气味。可能是最近和白问霖朝夕相处,闻习惯了,居然觉得有些好闻:“你一直等我吗?”

白问霖嗯了声:“饿了吗?”

元霄点头:“有一点。”

“我买了一套新房子,吃完饭我们过去看看吧,给你弄了个录音室。”

元霄:“……”

吃完饭,白问霖换了车,是他的司机菲利普开车。

新房子是一栋别墅,不是很大,家具和设备都是刚刚搬进去。白问霖说:“一楼是你的私人工作室,二楼是我们的私人区域。家具还得放几个月才能住进来。”他不喜欢拎包入住,因为那不符合他的心意,他要一切装潢完全按照他的审美喜好来。

他抓着元霄的手腕,带着他从螺旋楼梯走上二楼,二楼除了一条走廊,其他房间除了承重墙,全部打通:“书房、衣帽间、卧室、浴室、娱乐室。”

“楼上天台做了个阳光花房,给你养多肉。”

元霄说不出话来,他爬上阁楼,发现这栋房子和他以前在青岛的海滨别墅构造很相似,阁楼天花板很矮,他自己倒是没什么,稍微低一点头就行了。但白问霖的身高却能轻松触顶,很容易撞到头。

上去时,元霄下意识去看白问霖,只见白问霖很自然地略微弯腰,似乎是习惯了在上阁楼时低头。元霄想起来,白问霖从来不会出现这种笨手笨脚的失误,只有阿尔,每次都会撞到头。

“房子你喜欢吗?”

元霄说喜欢:“可是……”

“喜欢就好,”白问霖打断他,伸出手道,“下来吧,上面闷。小心别撞到头了。”

元霄把手给他,从爬梯下去时,白问霖把他抱了起来,那股浓烈的雪茄气息,一下钻入鼻尖。元霄晕头转向的,说:“房子很好,我喜欢,但是问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愿意付租金给你,但不能白住你的。”

白问霖倒是并不恼怒,因为他知道元霄是这样的性格。“你知道吗?”他不得要领地说起另一件事,“我小的时候,你让我做钢琴家,说我会成为非常非常有名的钢琴家,可是我不想。”

他把元霄放下来了,但手臂始终圈着他的身躯,把他圈在自己的怀中,低头注视着道:“那时候我只有一个小梦想,赚钱,给你买一栋房子,我们两个人住,我会每天为你弹贝多芬。”他声音越来越沉,头缓缓俯下来,“我那时觉得,当艺术家是赚不了钱的。”

元霄看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两人鼻尖都挨在了一起,元霄陷入了他的蓝色眼眸的漩涡之中,几乎以为白问霖要亲他了。

“是你成就了我。”

8.《Still Water》

那个吻落在了元霄的耳畔。

元霄知道吻颊礼在西方很常见,一时半会儿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只感觉白问霖的眼睛太迷人,深眸像是无云的蓝天,显得颇为深情,连他这种直男看见都有种动心感——哪怕他们曾经朝夕相处多年,他是看着白问霖长大成人的,可依然难以抵御这种魅力。

房子暂时不能住,回到出租房,元霄依旧没能写出任何东西,他有些无助的疲惫感,不想维持这样的现状。第二天,元霄又在工作室受了挫,周毅修大发雷霆,骂他:“骆元霄,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你也想写小说?卖版权?你这样搞什么音乐!”

元霄感觉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头,总不能让周毅修先开口把他炒掉吧?可他放不下手上的工作,认为那样很不负责。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先开口提辞职的事,周毅修便道:“你再这样下去,我这里就留不得你了,工作室不养闲人,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不调整好,就给我滚蛋!”他“啪”地摔了下桌上的文件,很有老板的威严。

元霄听他这样说,索性说道:“周总,我最近身体上有些不适……”他含糊其辞,“正在修养中,我不能耽误大家工作的进度,抱歉,我还是辞职吧。”

周毅修愣了下,随即盯着他的耳朵瞧,仿佛在怀疑什么,因为他不止一次看见骆元霄在工作的时候碰自己的耳朵。

“你是不是耳朵出什么问题了?是不是没掏耳屎?去医院看看?”

元霄嘴角一抽,说不是:“周总,我的问题,一两天肯定好不起来,这两天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不好意思,我去交接一些工作吧。”

周毅修也不好发火了,就说:“那这个月底薪,我让财务按天数折算给你。”

“不用了周总。”他们工作室底薪是八百,比很多实习生还少,不过元霄才大一,能进工作室已经比同级的学生厉害了。他们的工资是按劳分配,干得多、接的活多,就拿得到。

他放在工作室的东西不多,就几本书,还有几盆多肉。元霄抱着箱子出去时,同事在背后很惊讶,偷偷议论:“骆元霄怎么了?被周总炒鱿鱼了?”

“不至于吧,不过他这两天是有点没对劲,好像突然听不懂音乐了一样。”

元霄刚抱着箱子下楼,一个坐在窗户边的同事大喊道:“你们快过来看!卧槽!”

二十多个员工一下扑到窗户面前,叠罗汉一般张望着窗外:“怎么了?怎么了?”

楼下停着一辆迈巴赫,一个穿普拉达高定西装、风度翩翩的外国帅哥给元霄拉开了车门,元霄坐上车后,那个外国帅哥绕了一圈,上了司机座。

“卧槽,那是骆元霄男朋友?妈呀好帅,像不像布拉德·皮特?”

“开迈巴赫?这么有钱啊!”

“看来不是被炒?而是发达了?”

“啧啧啧,深藏不露啊、深藏不露。”

车子发动,元霄对穿普拉达高定的司机说:“菲利普,能麻烦你先送我去学校一趟吗?”白问霖的司机元霄见过两个,一个老一些,一个年轻一些,年轻的这个,跟着他来了中国。

他学校里课还挺多,一周有两天晚上都有晚上的课程,他学习很用功,可这些都没有用,丢失的乐感,他再也找不回来了。

晚上,元霄坐在电钢琴面前发呆,旁边电脑上开着编曲软件,元霄没有去碰,他已经丧失了信心,一言不发地趴在钢琴上,手上拿着一本普希金诗集,他企图让普希金给他灵感,可这完全是徒劳的。

白问霖走到他旁边,抽过他手里的书,随意翻开一页后用低沉的俄语念道:“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并且说:有人思念着我,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心里。”

元霄微微仰起头去看他,他听不懂俄语,只是感觉到白问霖声音沉得有些难过。

“问霖……”

“我在。”他坐下来,“那本小说我去看了一点,想好主旋律了吗?”

元霄勉强打起一点精神,弹给他听:“我准备用d大调,这样听起来更明亮一些。”主旋律他其实改了很多版,但终究是不满意的,而且歌词就给了他三句,他根据这三句编曲,如果被选中,作词人才会根据他的编曲来填词。

白问霖没有否定他的主旋律,他把手放在元霄的电钢琴上,重复了他的旋律:“这里变奏,然后添加不属于主声部的低音。”

元霄在他开始的时候,立刻拿出手机开了录音。

白问霖继续:“虽然我也没有看完这本书,不过根据歌词来看,不全是明亮的。”他右手弹奏,左手记录,添加了一个又一个的休止符,“注意沉重的阴暗色彩与轻微的曙光间的对比,变奏、重复。”

元霄看着他根本连思考都不用,出手就是即兴的精彩乐句,什么都说不出了。而且这样的音乐,完全是他梦寐以求的,可他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做到像白问霖这样轻松、天才。元霄苦笑了下,跟他说了句谢谢。

白问霖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不用。”

不过,白问霖出手,必定是一股浓郁的古典味道,这是他根深蒂固的气质,可这一点也不妨碍旋律叫人倾心的动听。元霄听他弹完,又播放了录音,尝试着打开新思路去谱写。

白问霖这回没有打扰他了,坐在旁边看书,他只是给元霄提供一个点子,让他有有一点动力,不要那么消极。可是看起来……作用并不是很大。

元霄的动力倒是有了,无非就是在白问霖的半完成品上添砖加瓦,可他觉得白问霖的痕迹太重了,想改一部分,却发觉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去修改他谱写的那部分乐句。他的存在感太强,每一个音符都是他的味道——

元霄知道,他只需要在原基础上稍作改编,就可以把demo发出去了,而且百分百能中选,只要导演不是傻的,就不可能错过白问霖,他的才华太过惊人,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音乐头脑。

当晚,他修改到了凌晨,白问霖让他睡了,元霄还戴着耳机在编曲,思考着在钢琴里加入提琴三重奏还是只加小提琴:“等下、等下我弄完这个部分就睡觉。”

白问霖不由分说把他的耳机摘了:“明天再弄,明天是周六。”

元霄仰着头去看他,灯光太亮,他不得不眯着眼。白问霖低着头,捏他的鼻尖:“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元霄茫茫然地应了声,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下被抱起,抱到了床上去。他在一个多小时前,就已经洗漱完毕了,洗漱完后继续工作,完全是强撑着一口气。他刚失去工作,但他不能失去信念,更不能失去热爱。

元霄躺在床上,眼睛也闭上了,天猫魔盒说了句晚安。

白问霖就躺在他身旁,床头柜开着一盏小台灯,灯光调到最暗,昏暗而温柔。元霄像是睡着了般,白问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元霄就把眼睛睁开了,漆黑的双目中全是疲倦。

“弄醒你了?”

“我还没睡着。”元霄低声说:“问霖,你的那部分我改不了。”

像是有灵魂一样,怎么修改都不对劲,元霄自然明白这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就好像钢琴家们在弹奏大师的作品,譬如贝多芬和莫扎特时,从来不敢乱加装饰音,更别说改编了,因为改一个音,就哪哪儿都不对了,有一些改得好的,也不赖,但这定然是得益于优秀的原谱,而且改编版总是比不上原谱的。

他说:“我耳朵成这样,根本没办法好好做音乐了。”他半张脸深陷在雪白的枕头里,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我现在似乎能理解贝多芬晚年的音乐了,理解他的愤怒和不甘,可是他听力衰弱的时候,能够写出‘悲怆’来,但我不行,我连最基本的都不可能做好……”

白问霖的手,还放在他的脸上,捏了捏他的耳垂,哄着道:“小元霄,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元霄本来很困,一下被“小元霄”这个称呼给雷到了,摩挲着他耳朵的手指带着粗糙的茧,似有电流一下通到了身体里来。元霄发了个抖,别过头去:“别捏,好痒啊。”

白问霖就把手收回来了。

元霄背着身说:“明天我把曲子做出来,你听一听,没问题我就发过去。到时候我添上你的署名……”

“不用。”白问霖打断他。元霄噎了下,也有些苦恼:“是啊,你的名字名气太大了,我添上去以为我唬人呢,而且还拉低你的逼格。可是作曲是你,我只不过做了点后期工作……”

“就写你的名字好了,赚到钱,你带我坐火车,去你的家乡看看……”他伸出手去,把元霄搂过来,“睡觉吧,很晚了。”

元霄完全睁不开眼睛了,闻到白问霖身上那似有若无的烟草味,头脑越发沉重:“你为什么要抱着我睡,我有点热……”说着说着,就没声了,白问霖低头亲吻他的头发。

他记得元霄失明后,跟他说过:“你能不能带我回家一次?”

白问霖以为他说香港,因为他自己是香港人,元霄妈妈也是香港人,骆董事长是青岛的,所以这个家乡只能是这两个选项。

可是元宵却说不是:“不是坐船去,坐火车去,很远,在边境了……”

白问霖这才知道他说的是呼伦贝尔。元霄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说:“我小时候就在草原长大的,我总是在梦里回去,呼伦贝尔的草很深,有我肩膀那么高,或许也有比你高的草。我躺在草堆里,环绕着我的是洁白的羊群……”

“那是全世界最安静的地方。”他露出微笑来。

白问霖一直记得很深,他想带元霄去,跟他说:“心脏换上了,我们就去。明年春天去吧?”

元霄说好。

那里是高原,有心脏病是不能去的。

只可惜,白问霖满怀着梦想,带着他去美国换心脏,可元霄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像开了一个小玩笑,白问霖唤他的名字,他不理,也不呼吸,就那么安静地、悄无声息地靠在他的心口,永恒地睡着了。

白问霖低下头,从他的脸颊、吻到嘴唇,落下了一滴眼泪,打在元霄的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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