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年前光景 (第2/2页)
北国的风夹带飘零细小的冰花飘来,李幼白坐上回家的车,到了门口,她吆喝一声,风铃就从里边开门出来,帮忙将马车上的米菜抬运到伙房里。
冬日的天比以往暗得快些,李幼白站在门口看了一阵长街上萧瑟的雪景,忽而抬头,注意到悬挂在门口的灯笼。
她又叫来九叔,让其帮忙将旧的纸笼全都换一遍,点上红灯,马上要过年了,她们家也是该要喜庆些。
回到屋里,李幼白把刚刚新买的衣裳拿出来交到风铃手中,笑说:“刚在街上买的,面料不错,你穿着看看合不合身,若是不舒服,我可以叫人照着定做换成其他料子。”
风铃拿在手中,捏着衣领高举展开其中一套,好不好,贵不贵,肉眼是能轻易分辨出来的,她在大漠里也护送过商队,镖队,同样懂些门道。
只不过在那样的地方,除了生与死以外并没有其他颜色,族里,男女穿着打扮都几乎没多大区别,更别说衣物,大概是能穿就行的程度,有时候为了省事还会穿死人的衣服。
鬼神,妖怪,天谴,她们只信自己手里的刀与剑。
瞧着手中这套做工极好的女装,风铃捏着衣领的手指微微发颤,从未设想过,有一天她会穿上真正的女子衣物,明明她是从来都没期待过的,可拿在手里时,又意外的很想试试。
大漠里裹了十年的粗麻布突然变得扎手,掌心的茧子勾住丝绸经纬,稍用力就在霞光似的料子上扯出细丝。
她故意粗声咳嗽:“花里胡哨的,怎么出剑?”
李幼白轻哼一声并未作答,眉心含着笑意,她微微摇头转身出去,留给风铃一个背影。
等她走后,风铃咬了下红唇,懊恼地用手掌狠狠拍了两下脑门,为什么自己刚才会说出那么愚蠢的话,像个明明拿到了心爱玩具却又不敢承认的小孩一样。
意识到以后,想要补救几乎是不可能了,风铃长长叹了口气,盯着衣服,抱在怀里急匆匆回了房。
李幼白如同往常,淘米,洗菜,生火做饭,等菜一一下锅,风铃再次出现时,她已经换上了那身藏青色的武服。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依在门框边,脑后束起的长发垂在腰间一侧,眼神飘忽着不敢与李幼白对视,看向伙房中的某个角落,那姣好的身段,在这身整洁干练的袍服下更容易衬托出来。
这藏青袍服腰线收得刁钻,稍一用力便觉出绲边暗纹勒着肋骨,倒比她惯穿的粗麻直裰更束手脚。
“米要糊了。”她鞋尖碾着门槛缝里钻出的野草,金线暗绣的云头履在青砖上拧出半圈印子。
分明是穿了束胸的,可这交领不知为何总往锁骨下滑,害她不得不时时绷紧肩胛,倒显出几分大漠孤鹰收翼的凌厉。
李幼白舀水的葫芦瓢突然磕在缸沿。
风铃顺着她凝固的视线低头,见自己无意识摩挲着襟口银蟒纹,这是方才更衣时偷偷数了十七遍的绣样。
耳后倏地烧起来,指尖却倔强地多刮了两下布料,非要蹭出沙匪磨刀的动静。
“人靠衣装,这套衣裳果然适合你。”李幼白挑了挑眉头多看几眼,打趣笑说道。
先前风铃都是穿着很随意的衣物,怎么瞧都见识不到真正的美感,而此时换上得体的衣服,倒是让她看到了,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幸运儿。
晚膳过后,李幼白帮风铃打好沐浴的热水,转头回到书房中开始处理必须要做的事,桌面上放着几封信件她逐一拆开,最先是她名义上的娘子苏尚所写。
起先她面色如常,看着苏尚念叨着路上的辛苦和江湖趣闻,也有几分意思,直到后边瞧见了另一个让她不得不重视的名字,呼吸便开始凝重起来。
秦义绝...
李幼白放下信深呼吸两口气,再次拿起,生怕看到不好的消息,然而并非,秦义绝如今正遭朝廷追捕,苏尚与她也只是一面之缘,在那以后就没有联系了。
苏尚从秦义绝口中得知她们二人相识,生怕李幼白牵扯到什么麻烦危险地带事里,特此寄信告知,看日期,从写信的时间到现在已经过去半月。
李幼白翻出地图,一路往东查看方位,随后敲定,此处距离上京仍有六百多里,若真是前往上京,那此时应该已经到了...
...
秦国上京以南二百里,桃花村。
暮色初合时,西天裂开半尺胭脂红。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重新回到故乡,回到梦魇开始出现的地方。
小村里曾经的热闹与喧嚣不见了踪影,几十年眨眼而过,统统化作一片废墟,而她生养长大的宅院也都变成残垣断壁被薄雪与枯枝烂叶覆盖了。
秦义绝踩着积雪慢步推开被大火焚毁的故旧居所,冷艳无双的面庞下,让她更觉寒冷的,是娘亲的死与爹爹沉默不语的无视。
此次踏足,她为了寻人,寻仇,更为了寻找答案。
“老秦皇遇刺而死,昔日天下最强剑客非天罗魔剑不可,而姑娘为魔剑之女,难道也要如其母的命运一般,再刺秦皇一次?”
秦义绝微微侧头,她身后五十步外,一名女子缓缓从暮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乌发垂落似夜河倾泻,额间嵌冰魄月牙玉,身着绣有白虎星宿明纹玄袍,腰束太极绦,悬三枚青铜铃铛,素手执九曜星盘,行止时裙裾无风自动,恍若踏浪而行。
“你是阴阳家的掩月星君...”
秦义绝呢喃一句,周身气机缠绕将之素雪震开,一团团浓烈的杀意如同滔天巨兽,山林里归巢的飞鸟走兽纷纷惊叫逃出山林。
她将手伸至后背,缓缓将三柄宝剑之中位居百兵谱第七的白虹剑拔出鞘中,拿在手里朝着掩月星君而去,浑然不惧埋伏在其周围的所有大秦绝顶高手。
风止住,剑上的杀意已经漫过五十步之外,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不必在意,不需思考,衣服的颜色飘转腾挪,带动起令人瞠目结舌的舞蹈。
此时杀气若是有型,则必是千百道绝美的线条。
一点剑锋寒芒点刺,掩月星君伸手在面前看似轻轻一点,空气震荡,秦义绝后退一步随意归剑入鞘,她看着掩月星君跪倒在自己面前,声音化作笔笔杀意将周围所有人笼罩其中。
“你们家主子没来?”
掩月星君吐出一口鲜血,殷红在雪里散开成红色的花,她捂着胸口,“东皇尊上有请秦姑娘一聚,此聚会有您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