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章 (第2/2页)
“混账!怎不问问是男是女!快去宣接生妈妈来回话!”一旁的郑明喝道,宫人吓得爬起来就要跑,被章王后喊住,她见这小宫人,乃是平日跟在宛嫔身边贴身伺候的,素来稳重,虽步履忙乱,可神色并不慌张,心中有所疑虑,咬了咬唇,提起裙摆:“罢了,宛嫔产子辛苦!本宫亲去查探!”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旁边的耳房走去,到了门口,那小宫人上前一步,扶住王后:“王后,小心脚下!”
章王后心中疑虑更甚,嫔妃产子,王后一向不必入内查看。可事出紧急,她也顾不得许多,摒退左右:“宛嫔想必累极了,你们就不要进去闹哄哄的,本宫独自一人即可!”
耳房不大,屏风之后摆了一张产床,四周用厚重的帷幔围住,以防产妇产后受风,一旁的几个木盆之中,满是殷红的血水,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章王后却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榻前。
此刻,苏燕宛披散着头发,额头的散发已被冷汗浸湿,脸色苍白如纸,紧闭着双目,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真让人以为是个死人。
方妈妈跪在一旁,手中抱着刚出生的婴孩,裹着包被,哭的极其微弱,如小狸猫一般。
章王后松了一口气,上前查看,方妈妈低声回禀:“恭喜王后娘娘,是位公主!”
王后的笑容僵在脸上,难以置信:“公主?”
她瞬间明白,那小宫人必要自己亲自入内的缘由!
瞧见王后脸白如纸,方妈妈吓得大气不敢出。
苏燕宛听得动静,睁开了眼,挣扎着就要起身:“娘娘!王后娘娘!”
章王后收敛情绪,急忙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妹妹快躺下!”她望着苏燕宛憔悴的脸庞,狼狈之中却难掩绝色,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王上费尽心机,不顾朝中上下反对,也要将她从平阳苏家纳入宫中,万千宠爱,可现下这朵娇花,怕是要香消玉殒了。
不管昌平君和阳羡君哪位承袭王位,只怕宛嫔母女,都要受尽凌辱。
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
王后闭了闭眼,轻轻拍了拍宛嫔的手:“妹妹辛苦了,快好生歇着吧!本宫这就去昭告天下!”
她无比惋惜,无比遗憾,无比失落,巍巍王权,从此竟要落入他人之手!
可还有什么法子?
正要起身,裙摆却被苏燕宛一把拉住,她惊奇地回头,一个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产妇,竟有如此力气。
“妹妹,怎么了?可是有话要说?”她不得不坐回来。
“王后娘娘!嫔妾生的是小王子!”苏燕宛挣扎着,气若游丝,可眼中坚定之色,却让人为之动容。
“你……”章王后本欲解释,一眼瞥见接生妈妈的脚下,放着一个篮子,里面一个一模一样的包被,一个眉眼清秀出生不久的娃娃,正睡的香甜。心中一震,“莫非……妹妹的意思是?”
“王后娘娘!昌平君荒淫无度,阳羡君残暴昏晕,他们都觊觎我的美色已久!娘娘您是知道的!若是他们承袭王上之位,这后宫之中的遗属女眷,当如何自处?王后娘娘又如何约束?想王上一世英才,备受百姓爱戴,总不能被这等狼子野心之辈,污了英名!”
她很虚弱,一句话要说许久。可言语之中,情真意切,加之她病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怜惜。
王后深以为意,略一思索,突然紧紧握了握苏燕宛的手,坚定地说:“宛嫔,你为宸国立了大功!”
她二话不说,起身抱过竹篮中的男婴,疾步走了出去。
待她的背影消失不见,苏燕宛敛去了方才的虚弱,哪里还有半分不适,招了招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妈妈手中的婴孩,使劲亲了亲,一滴泪落在婴孩的额头,许是感受到了别离,女婴突然对她咧了咧嘴。
一旁的妈妈惊呆了:“夫人,奴家接生这么多年,第一次瞧见刚生下来就会笑的婴儿!这,这孩子将来必有大福!”
苏燕宛凄然一笑:“福不福气的,也不重要了!我希望她,平安的活着就好!”
妈妈知道其中缘由,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得低头不语。
“方妈妈,这段日子劳你辛苦,还要烦请您,将这孩子一起带出宫去,寻个好人家,抚养她长大!”
她解下胸前的月牙玉佩,戴在孩子身上,又摸出两张银票塞给妈妈,“不要大富大贵,寻常人家即可!这是我的一点贴己,还望妈妈不要嫌弃!若是日后有难,可凭着银票上的印迹,去苏安帮任何一处堂会求助!家中父兄,定会出手!燕宛感念妈妈的大恩!”
她泫然欲泣,方妈妈十分动容,一一接过,真诚地说:“夫人放心!奴家定不负所托!”
后史书记载:宣和十年三月,南宸宠妃苏氏燕宛,经历三日阵痛终诞下一子,产子之时,盘桓两日的鸦群突然散去,唯有一只通体赤色的鸦鸟,始终立于宫墙之上,中书令李楚上奏,赤色鸦鸟百年难遇,乃如龙凤神兽一般,为大吉之兆;同时,金陵太守上书,民间忽现祥瑞,湖中礁石之上,隐有六字谶言,上云“圣童降,南兴昌”,此乃天命不可违,恳求王上册立幼子为世子,承袭王上之位。
朝野上下无人敢驳。
不久,王上尉迟平薨逝,世子尉迟弘继位为新王,嫡母章王后封为孝贤太后,垂帘听政;中书令李楚封为相国,辅佐幼主。
消息传回皇朝神都,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此时,身为中室皇族的骊朝箫氏,虽已是强弩之末,各地诸侯早已不将其放在眼中,但因那可号天下的传国玉玺之令,不敢轻举妄动。虽然,那东齐国安国侯林启绍,早已于四年前自立为帝,但明面上依然对皇室保持恭敬姿态,除了每年的岁贡,其余礼仪并无出格之处。
只是近来,这等平稳的局面,怕是要被打破!
传国玉玺失窃了!
岁末时,神都附近突然出现一伙江洋大盗,京城许多富贵之家皆遭窃,丢的都是十分难得的奇珍异宝。海捕公文发了大半个月,竟连盗贼的毛发都未寻得一根。大理寺和京兆尹十分头痛。
谁知,这伙盗贼胆大包天,除夕之夜,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宫中,窃走了玉玺!
皇帝箫甫炎气急之下病倒了。太子箫睦玄当机立断,派出死侍,秘密追查玉玺下落。
一路南下,到了永州却失了踪迹。
太子萧睦玄收到了侍卫长元呈英的密信后,脸色铁青,就着烛火烧了那封信,眯着眼睛半晌不语。
“殿下,元侍卫在信中说了什么?”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低声问道,他是太子的授业恩师郑同,也是太子府的谋士。
“金陵那边出了一个谶言,神童将,南主昌,中室亡!”
郑同大吃一惊:“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竟敢捏造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
萧睦玄斜斜睨了他一眼:“老师莫急!此事,应有蹊跷!”
郑同静静沉思,突然灵光一闪:“殿下的意思是,与玉玺失窃有关?难道这小小的南宸国,竟有如此狼子野心?敢觊觎中室皇位?”
“父皇虽然信奉全真道,但本宫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玉玺丢失,便有了这谶言之说,看似矛头都指向宸国。但越是如此,就越有古怪!”
“是啊!南宸幼主继位,政事皆由太后章氏主理。若她真要染指中原,又岂会在此时?一个不慎,内忧外患,后果不堪设想!”
“老师也想到了?”
郑同摸了摸下巴,重复着那九个字,突然眼中闪过一阵精光:“殿下!也许,这谶言所指之事,并非是诸侯呢!”
萧睦玄点点头:“本宫的太子府,正对宫门,如今成年的皇子之中,有谁的府邸,主位南呢?”
郑同想了想,脸色大变:“是襄阳王!”
萧睦玄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若本宫没有记错,襄阳王有一位不受宠的侍妾,正月里,似乎刚产下一个男婴!那货盗贼在永州失了踪迹,襄阳王的王妃,可是永州邓氏?”
郑同呆愣在地。
若此事,是襄阳王一手策划,那就是谋逆之罪!他看着冷静如常的萧睦玄,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