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避其锋芒入文阁 天歧山下初相遇 (第2/2页)
苏长风十分为难:“苏某乃一介武夫,是个粗人,只会教授武功,哪里会什么下棋抚琴这些文雅之事!只怕先生走了之后,这孩子便要现原形了!”
秋老先生几乎脱口而出:“若是苏帮主不介意那文松阁粗陋,不如将她交给我?不出三年,必然学有所成!”
此言正中下怀,苏长风自然应承:“如此正好!只是,这孩子坐不住,怕扰了先生清雅!”
“清雅之事,老朽有那几个木头还不够么?这孩子,也是和我投缘!”
苏长风大喜过望,拉着苏挽卿过来跪下,规规矩矩磕头敬茶,十分郑重行了拜师礼。
秋松明十分满意,捋着胡子笑得十分开怀。
第二日,苏府安排了一辆精致宽敞的马车,供秋老先生三人同行,车后绑着三四个大小不一的箱笼,除了苏挽卿的行李,余下都是苏长风赠予文松阁的拜师礼。车前的提灯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苏”字,叶白芷坐在马车上,大摇大摆出了城。
这便在文松阁安顿了下来。
文松阁选拔学生的选试十分严格。
每位入阁求学的学子,要先在阁中苦读两年,由秋应离和四位师弟授课解惑,再参加选试。
选试科目分为论政、论农、论民,三论皆合格,且策论写的好,才能正式拜入阁中为弟子。寻常学生,都是由秋应离和四个师弟教授,涉及国策、农学、音律诗赋、兵法以及天下大事。
每年年节休沐前,还会进行一次考试。每科成绩分甲乙丙丁四等,全甲等者次年可入老先生的课堂,由先生亲自指导功课。若第二年考试依旧为乙等丙等,则文松阁不会强留。
如今阁中大小事务皆由大弟子秋应离主管,老先生每日上完课,便缩在小院里,看书抚琴、研究棋谱,或是下山散步垂钓,十分惬意。
现下正是盛夏,秋老先生一向苦夏,到了此时便不愿动弹。因而文松阁每年都会有一个月的夏休。
秋应离如往常一般,着人在各处放了冰块,稍稍冲淡一丝暑气,才得空坐下来喝杯茶,随手拿起案桌上得书翻了起来。
刚翻了不到三页,便有小弟子匆忙赶来:“师伯!刚才山下有个小童来报,说小师叔在山下和人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
“什么?”秋应离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只觉得气血翻涌,一阵眩晕,十分头疼。
这个孩子,一刻不看着,便闹出祸事!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和谁打起来了?可伤着了?要不要紧?”他一边问,一边手里不停。从身后的箱笼里取了半贯钱,想了想似乎不妥,又放下,拿了旁边的两个银叶子,匆匆塞在袖笼里,便踏出了房间。
此前隔三差五便有山下的村民前来,状告小师弟于微容,每每都要秋应离赔礼道歉,或是拿些银两赔偿。
“不知道!那个小童说,是个十分英俊的少年,不过似乎不是文松镇的人!小童怕师叔伤人闯了祸,特来告知!”小弟子边走边说。
秋应离脚下一顿:“少年?不是文松镇的?好端端的,来文松镇做什么?莫不是……”他心中一急,想起苏帮主的交待,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着下山。
山下的河滩上,一灰一白两个身影正对峙。
于微容手忙脚乱理好衣衫,一张小脸通红,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此处偷看我洗澡!”
白衣少年十分惊奇:“此处并非你的私家宅园,我在旁边的林子里小憩,是你自己脱了衣衫下河,被我撞见了,怎的反倒怪我?”他上下打量一眼,玩笑道,“何况,你我都是男子!看一看又如何?你若觉得不妥,那我脱了让你也看一眼不就得了!”
说罢,他作势要解衣襟。于微容大惊失色,惊叫道:“你……你个登徒子!还说你不是故意!小爷我今日要是不教训你,日后还怎么在天歧山附近混!”
说话间,已经一个跃步跳了过去,不由分说出拳,朝对方的肩胛骨砸去。
白衣少年本还惊讶,这灰袍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居然轻功如此曼妙,谁知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一拳挥过来,他本能侧身避让,后退五六步稳稳站住,急道:“在下并非有意!你怎的还动手了?”
于微容手中落空,心中一凛,愈加气愤:“我打的就是你!”说罢,右手举成刀状便迎头劈了过来。
白袍少年步步后退,非他拳法不如对手,似乎心有顾忌而有意让步,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非一日可成,一脸饶有兴致的模样,不似打斗,倒像玩闹。
他不主动出招,只是见招拆招,进退之间并不想伤人性命;灰袍少年步步紧逼,奈何因年纪尚小,力度速度都棋差一招,拳法虽变化多端,却都被一一化解。
两人过手没多会儿,于微容便暗叫不妙,自己不是这白衣少年的对手,自从来了文松阁,叶白芷每日耳提面命,又没有其他师兄弟可以倚仗,她被逼着苦练,武功倒是进步不小,只是和高手一比,立马相形见绌。
花拳绣腿的确没有杀伤力。
一个走神,被对方寻了间隙,一掌过来直捣面门。于微容一个错愕不及反应,那掌风却在距离自己鼻尖一寸处,堪堪停住。
白衣少年嘴边浮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你技不如人!莫要打了!在下真的并非有意!”
于微容定了定心神,嘴犟道:“你说无意便是无意吗?我,我方才在捉鱼,鱼儿都被你吓跑了!这事怎么算呢?”
白衣少年失笑,方才她散了发髻、脱了外衫,只留了亵衣便泡在河里,那短袖的亵衣上,还绣着牡丹的暗纹,分明是女子的贴身衣物,哪有女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脱了外衫下河捕鱼的?分明就是偷偷瞒着家里出来游野河,又不巧被自己撞见,觉得不好意思非要出口气罢了。
不由得朝眼前的少年看了看。灰袍已沾了些土,头发湿漉漉地散着,有几缕贴着脸颊,称得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眉目清秀,只是十分狼狈。
心中有些好感,有意捉弄:“你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倒像个十足的小娘子!”
于微容本已暗暗懊悔,想着他若说几句抱歉的话,此事便算了。传了出去,总归是麻烦。听了这话,难免一惊,结巴道:“你,你胡说什么!我哪里像个小娘子了!”
白衣少年收了拳,低头浅笑:“我只是说像,又没说你是!你紧张什么?谁家小娘子会这般胆大妄为,青天白日的,便脱了衣衫下河洗澡?只是日后你要当心些,不是每个人都如我这般正人君子,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一些事,便不好了!”
于微容眼神微沉,看他的神情,多半是看出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了,不由心中一凛,掌心发力,暗中已经聚拢了三根银针,那是她的独门绝学暗器,若中了银针,不说武功全废,但让对方短时内无法行动自如,却是轻车熟路。
方才她未表明身份,打又打不过,若要全身而退,只能把这厮弄晕,天歧山群山环绕,待他苏醒,她早已隐入山林之中,想找她算账也寻不到踪迹。
这套银针她从三岁起便练习,使得出神入化,连叶白芷那样的高手也躲不过去。
如此一想,不免露出得意的笑容。
白衣少年见她神色须臾变换,暗叫不好,后退三步正要防范。谁知林中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
“住手!”远处一阵呼喝,于微容听得一哆嗦,本能收了银针。少年也顺着声音回过头,一个着相似灰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虽步履匆忙,仍姿态卓绝,脚下生风带起衣袂飘飘,颇有几分仙气。
“微容,你又胡闹!”男子不由分说,朝于微容一阵责备。
于微容看了看满头大汗的秋应离,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挪着小碎步朝他走去:“大师兄!”
秋应离朝她投去一个责备的眼神,默默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将她护在身后:“出了何事?怎的还打起来了?”
似是才看见那白衣少年一般,朝他微微一揖:“在下文松阁秋应离,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白衣少年也深深一揖:“秋先生多礼,晚辈永州顾庭。”
“永州顾氏?可是永州剑宗顾宗主的后人?”
“晚辈家父正是顾天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