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手相争误会生 渭水河边辨雌雄 (第1/2页)
原来是顾家收养的那个男童。
秋应离只是打量一眼,便露出惊叹之色,态度也客气不少,再次拱手作揖:“小师弟年纪尚幼,又一直在天歧山附近混迹,不知江湖事!若方才对顾少侠有逾矩之处,还望见谅!应离代他向少侠道歉!”
顾庭本就未曾生气,只是见那少女虽扮做男儿身,却透着机灵可爱,忍不住逗一逗罢了,见秋应离这般郑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宽解:“先生言重了!方才小先生在此处玩水,庭见着有趣才出言不逊!惹恼了小先生!是庭冒昧了!”
他长的一表人才,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是身姿卓越的年纪,一身青白色绸面中衣,外罩宽袖圆领长袍,下摆绣着竹鹤图样,一头飘逸乌发用一根墨色发带绑住,许是长途赶路风尘仆仆,衣摆已经有些灰泥,头发也散了几缕在额头,仍掩不住隐隐的贵气。
顾氏剑宗也是赫赫有名的江湖势力,如今齐国朝堂中,军功卓著的周家军主帅,是出自辅佐齐国三代君王打下江山的荆国公府。而荆国公府的顾老太君,便是已故剑宗宗主顾崇吉的长女顾蓝。
而如今的当家人,则是顾蓝的同母胞弟顾青,个中关系错综复杂,实在不能轻易开罪。
顾氏在江湖之中一向低调,传世的谪云剑,和西楚苍山派的“天山流云剑”、北燕赵家庄的“驭龙剑“,并称“天下三剑客”,只是,自八年前顾青独子顾天林助阵周家军抵抗西楚一战,不慎坠崖后,顾氏便鲜少在江湖行走,谪云剑竟渐渐成了传说一般。
秋应离见顾庭小小年纪,却稳重俊秀,说话行事又十分妥帖,心中不免有些好感,感叹道:“令尊曾与我有几面之缘,风度谈吐都令在下折服!只是可惜,英年早逝,应离竟无缘再得见!”
说起父亲,顾庭脸上也浮起一丝哀思,见触动了心事,秋应离急忙岔开话题:“不知顾少侠为何会突然在天歧山?”
从未听闻,顾氏在天歧山附近有故交。
顾庭正色道:“此来本是要去宣城,代祖父拜访一位老友!他老人家身子不爽利,不宜出远门!前几日,在附近的丹宁县歇脚时,碰到一位郎君荷包被窃,庭便出手解围。后来才知,他是文松阁的小先生,姓陆名燕青。说是家中老母病重,恰逢夏休,便回乡探亲!我见他一双布鞋磨的破了底,恐怕未到金陵,脚便要废了。便将马儿借给他!”
他娓娓道来,从袖笼中取出一物,上前递到秋应离面前:“这本是一件小事,只是陆兄说,这匹马看着便是难得一见的良驹,无论如何定要归还,便赠了他随身的玉玲珑为信物,让我在文松镇稍等几日!他回去探望母亲后便速速归来!”
秋应离瞥了一眼便知所言非虚。那枚玉玲珑,材质粗陋,的确是陆燕青的随身之物。
陆燕青家境贫寒,自打三年前入了文松阁,陆燕青从未归家,家中唯有一母,身子不好,全指望他学成归来,好去诸侯之间谋个一官半职,聊以生活。
说起来,这孩子十分节俭,在阁中求学,从不计较吃穿用度,临行前,秋应离还特地拿了两块银锭赠予他。
三年不回家,总不好太过寒酸。不曾想这一路还是遭遇了贼人。
如此一想,不免对这孩子有些心疼,又感激顾庭的慷慨解囊。秋应离站直了身子,朝顾庭又郑重行了一礼:“顾公子古道热肠,应离和燕青,感激不尽!”
“先生万万不要再这般客气!庭只是举手之劳,当不起先生如此大礼!”顾庭急忙上前扶住。
目光一扫,瞥见身后的于微容正一脸不服气,见他们二人如此热络,朝空中翻了个白眼。
秋应离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正好瞧见于微容未来得及收回的神情,不免瞪了她一眼。
于微容十分委屈。
今日叶白芷被陆宗纬缠着,在后山练拳。她好不容易寻了空隙,独自下山游玩。
山脚下有一条不高的瀑布,顺流而下便是渭水河,河水清澈见底,小鱼小虾数不胜数。在炎热的午后,跳进去游耍一番最是惬意。
方才,她见四下无人,三下五除二,便脱了外衫往水里跳,河水清凉,她忍不住扑腾了好几下,亵衣和头发经水一泡,便都飘散开,只觉得无比畅快。
谁知,却被躲在石头后的顾庭瞧了去。此事本不大,于微容穿好衣服,本想掉头走人,可见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副道貌岸然的色胚模样,顿时十分羞辱,恨不得剜去那双大眼!
顾庭只觉得十分冤枉。
于微容生得秀美,宽大的外袍遮不住窈窕纤细的身材,一张颇为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水珠,灵动的双眸格外引人眼球,散落的青丝湿漉漉的披在脑后,额前还有几缕湿发正朝下滴着水珠,明明十分青涩,却让人移不开双目。
顾庭一时有些发愣,不免多看了几眼。
自小到大,祖父和父亲对自己教养极严,母亲和祖母虽温柔和善,却对他身边之人十分在意。房里伺候的,不是小厮,便是婆子,连一个丫鬟都没有,不像永州城中其他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十四五岁的年纪,房中便有了一群可人的丫鬟女使。
不过,他并非那耽于男女之情的人,祖父对自己寄予厚望,他自然不敢懈怠,平日里对城中示好的各家闺秀、富家千金,总是能避则避。是以从未见过这样清秀脱俗的小娘子,只觉得心中小鹿乱撞,一时挪不开眼。
却不曾料到此举稍许孟浪。
秋应离不解事因,却想速速息事宁人,扫了扫一身狼狈的于微容,忍不住低身呵斥:“小小年纪,竟学了打架!还不快向顾公子致歉!”
顾庭忙打圆场:“劳不得小先生这般!方才是庭失礼在先,小先生为人天真可爱,庭忍不住与他玩笑!不曾想失了分寸!还望小先生莫怪!”
秋应离见他进退有度,便不想再纠缠此事,回头朝于微容道:“衣衫不整,成何体统!师父平日教的道理都忘了吗?还不快回去!”
这便是给她留足了面子,给足了台阶。
于微容此前在山下闯祸,每每都是秋应离帮着解围,二人并非第一次打配合,知晓他是真心回护自己,虽十分生气,仍旧依言,匆匆行礼便转身拐进了身后的树林。
刚踏上石头台阶,就碰到叶白芷,手中拎了一只不大的山鸡,从旁边的林子里拐了出来。
他一脸冷峻,瞧着于微容衣衫不整,头发湿漉漉地散着,忍不住皱了皱眉:“又下河洗澡了?你忘了你还在月信中!下回肚子疼可别喊我给你揉!”
于微容挤着笑容讨好般凑上去:“哎呀,都快结束了!天气太热了,你不让我吃冰沙,又不让我下河!我要闷死的!”
叶白芷一脸无奈:“女儿家的身子娇贵,你虽是练武之身,可若不注意,留下隐疾便糟了!以后生不了孩子,看你的夫家不休弃你!”
于微容早已不耐烦他的耳提面命,抓住他的手撒娇道:“谁要嫁人啊!我有白芷陪我就好啦!你又不会嫌弃我!”
叶白芷张了张口,最终没再说话,一脸无奈,拉了她的手:“走吧,衣衫湿了,哪里像个大小姐的样子!回去沐浴换了!”
于微容见他并未真的生气,甜甜一笑:“我就知道,除了父亲母亲和师父,便是白芷对我最好!”
她勾着叶白芷的臂弯,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目光落到那只山鸡上,惊喜道:“今日又有野味吃了?”
叶白芷轻轻嗯了一声,态度冷漠。
于微容早已习惯。
叶白芷是母亲收养的义子,随了叶姓,对外称是远房侄儿。可是,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白芷的身世。
当年叔父将他送来苏家后,最初隔三差五便来封书信,差人送些节礼,问候几句。
后来来往越来越少,日子久了,竟连书信也没了。父亲曾派大哥去金陵附近打探,回来后三人在书房商议了许久。
出来时,父亲和母亲的脸色并不好看,但谁都没说什么,只是握了白芷的手,轻轻叮嘱:“既已入了我苏家的门,便是我苏安帮一员。日后,天涯海角有师父护着你!”
此后,白芷便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寄居在遥远的江南,而记忆中的故乡和亲人,早已成了模糊的影子。
于微容和他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认字识礼,一起闯祸挨罚,他性子冷淡疏离,苏家上下,除了苏长风叶眉夫妇,便只有于微容能让他展露笑颜。
他们二人年纪相仿,又有着儿时情分,于微容与他十分亲近。文松阁的日子乏味枯燥,多亏了白芷陪伴。他武功高强,为人体贴细致,将她照顾得很好。
文松阁上下,除了秋松明和秋应离师徒二人,并无第三人知道于微容的真实身份,只道她出自临安的一处普通人家,父亲是个厨子,母亲是个绣娘,在当地的富户家里做工。至于叶白芷,是从小寄养的表兄,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为了不让人起疑,叶白芷不敢展示自己的武功,平日里拉着于微容练武,也要避到人迹罕至的后山,但负责教授擒拿术的忠钰,知道他的武功底细,明里暗里试探了好几回。
无奈,叶白芷只得应了他,另加了一堂课,帮着教授护身的拳法,只是专挑最简单易学的招式,弟子们大多出自寒门,不曾涉足江湖,自然看不出其中的诀窍。
偶尔有一两个富户子弟,若不是自小饱读江湖各派的心经,也断不会识出他的门派,而忠钰只为秋老先生马首是瞻,从不多嘴过问。因而三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只是,自开设拳法课程后,便有学生隔三差五拉着叶白芷切磋讨教。齐国瑰阳县主家的小外孙陆宗韬,对武学尤为痴迷,有事没事就与他对练。如此一来,陪着于微容的时辰倒是少了许多。
叶白芷十分认真的清理手中的山鸡,于微容换好了衣裳,去了灶间,便瞧见他已将山鸡清理干净,抹了盐巴,又取了两片荷叶细细包住,用草绳绑好,十分小心地扒开灶肚里的柴火,放进了里面一个小坑里。起身拍了拍手:“需等一个时辰!别傻站着,这里太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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