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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擦边溜沿 (第1/2页)

22、擦边溜沿

我问:“爷爷,大队叫你干什么?”“不知道。”爷爷走出屋子,我跟在身后,一同进了大队部的大院。

大队的大院是南北长东西窄的长方形,大门在东南角,前院排房九间,东侧通往后院,后院排房十间,东侧一间是茅房。后排房就是院墙,前后两排房之间是一个大空场。

大队部办公室位于前排房的西头,外屋北墙的东侧是大灶,西侧是碗橱菜墩大水缸。西屋的一间房,铁栅栏窗、铁栅栏门、大锁头,是武器库。东屋是三间的大筒子屋,个人家的火炕在南侧挨着窗户,大队部的火炕贴着北墙。贴东墙是三个木制立柜,立柜前对放两张三屉的办公桌,配套两把高背椅子,贴南窗有一排四腿的长木凳。北墙的正中是三张伟人的头像,周围见缝插针地贴满奖状,旧的镶有玻璃镜框,新的直接粘上,屋门两侧挂满锦旗,长方的、半圆的、三角的形状齐全。

办公桌上有一部黑色摇把电话机,窗户上吊着比苞米棒子还粗的两节绿皮大电池。打电话先摇摇把,喊声老远就能听到:“喂!喂!请接松岭门大队!不对,是,松——岭——门!”

“啊——,六弟。”今天,狄支书对我爷爷的称呼变了,“采石场接连出事,大队有再多的底垫儿也不够赔的。就算不出事,石头这样子采,块块石头靠炸,炸药也炸穷大队,不想新办法只能停工。”爷爷说:“是啊,现在的石场,距离大坝近,当初选这地方就是图个方便。其实石头不好,砌大坝没问题,其它的用处不大。在自己村子地界,少放炮,石头质量好,这些全考虑进去,得选一个新石场。”

杨大鹏说:“说嘴儿,谁都会。”杨大鹏是狄支书叔伯小舅子的儿子,原名叫杨大富,参军的时候改成杨大鹏的,我最烦这孙子。

“啊——,六弟,你肯定心里有谱,说说吧。”“没支书说的那么容易,我要找找看。”狄支书把自己的烟口袋递过去:“啊——,尝尝关东烟。”爷爷装了一锅,燃着深吸一口,说:“就是你家院子里的货,死猫烂狗呕点好粪催催,还关东关西的。”“啊——哈哈,我蒙了不少人,送你两把。六弟需要几个人?”“我呀,老哥几个一起去,说个话方便,干活顺撇子,和别人尿不到一个壶里。”狄支书说:“啊——,都依你。”

走出大队的大门,爷爷对我说:“大孙子,去你几位爷爷家,说我有请,大队有事情要办,大伙凑一块商量商量。”我清楚爷爷说的都是谁,几位爷爷中不含狄支书,因为爷爷告诫过我叫狄支书为大爷爷,不让我称呼五爷爷,爷爷自己也从不称呼五哥都喊支书。我跑着挨家挨户地传信,等我同杂树沟沟口的七爷爷李荣进屋时,火炕上坐着大爷爷宝常青、三爷爷杨明伟、四爷爷段显祖,一火炕的爷爷。

屁股还没坐稳,李天骄风风火火地跑进屋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爷爷,不好了。天俊扎进粥盆里,脸烫了,爸爸叫你快回去。”李天骄边说边哭。李荣说:“才刚儿,我在后院倒腾土,还好好的,不是你奶奶看着吗?这才多大会儿工夫。”我爷爷赶忙说:“七弟,快回家。”又对炕上的几位说:“三位哥哥,走,一起看看去。”几个人忙三叠四地穿鞋出门,街上很多人在向沟口跑。

李家的院子东墙是土坎,下雨坍塌加上镐头刨,土坎年年东移,土坎已经高过房顶。西面是一人高的石头墙。墙外是荆条丛,荆条的主干有饭碗口粗,已经长成树,七盘八绕的根须紧紧把住根部的石坝,抵御来自北山的洪水,在李家的西北角有一个水泡子。院子西南角建有猪圈、鸡架、狗窝和兔子笼。沟口李家在村子的东北角,独一户人家,近沟靠山,擦边溜沿的四邻不接,李家的鸡兔散养。

李家的后院没有真正的院墙,用乱石和树枝圈一下。春天,红的是杏花,粉的是桃花,浅绿的是李子花,白里透青的是梨花;西侧是冰水消融的涓涓细流,门前是如丝的绿柳。夏天,树荫如盖,树丛下凉爽宜人。树间,种有地瓜、花生。

窜门子、蹲墙根儿、侃大山,没有李家人,李家人的时间都耗在果园中,李家的后院在年年扩大。

今年的春天,李家丢了一只老母鸡,俗称老抱子。他家的鸡一二天不回家很正常,可是这次鸡不见有十天了。李家全员出动,由野外找到社员家里,末了,李老太太断定:“就是两伙熊孩子干的,一定是把我的老抱子裹上黄泥放火里烧着吃了。”说完,唯一的一只眼睛里流出热泪来。她到处说,越来越多的人赞同她的看法,爷爷问我:“你干没干那事?”“爷爷,我真的没干。”

我和姜宏伟第一次合作,来到李家大门外,对着院子里高呼:“偷杏、偷桃、偷梨、偷李子、偷大萝卜,我们绝不会偷鸡摸狗。”身后的人一起喊:“对,我们绝不会偷鸡摸狗。”独眼儿李老太太也喊:“你们说,不是你们,能是谁?”

十多天后,老抱子带回一窝小鸡仔,李老太太笑嘻嘻地数着:“一、二、三,好老抱子,领回来九只小鸡仔。”李荣对老伴儿说:“老哙,看来咱们冤枉孩子们了。”

我和李宏伟在他家大门外领着人高喊:“同样是两根腿,李家的人不如李家的鸡。”

不过李家的杏值得冒险一偷,小银白杏,个头不大,从里往外熟,由绿变白,白中泛青,银白名如其色,杏中的极品,超级好吃。

这棵杏树高大,树冠似伞荫蔽半幢房屋。

杏树长在正房的后门口,从偷的角度来看,位置不好。最恶的是李家的狗,村子里三只狗之一,不经常见人的狗和离群的人一样,贼凶还乱咬。去偷杏,因为这只狗,我们不敢冒进,先趴在沟的西沿观察,这里地势高,可以俯视李家的全貌。

今年杏熟,在沟沿上趴了一个小时后,发现那只狗不在家,大概是去找八丫大姐家的母狗,只有这个理由李家人管不住它。我们手心手背之后,输了的段兴国打先锋,他谨慎地绕过北头还没来得及加高的矮墙,摸到杏树底下的。他侧身向大家招手,这等于吹响冲锋号,贼们蝗虫般漫过矮墙,刚接近杏树,都停住脚全傻眼。树底下站着段兴国,一只手自树中下探,薅住段兴国的耳朵,段兴国脚跟离地,脸歪向一侧,嘴丫子咧到耳根子,“哎,哎,哎呦!”

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跑吧。

“我手扳住树杈,一抬头,一只眼睛盯着我的鼻子,一只干巴爪子拧住我的左耳朵,李老太太在树上!想不到啊,我光注意后屋门了。”被赶出果园的段兴国对我们说。大家说:“哎呦,耳朵都快秃噜皮啦。”不说还好,大家七嘴八舌的一说,他上手揉耳朵越揉越疼,“那干巴爪子可真有劲。”段兴国咧着嘴说:“树杈上卡着一块长条木板,她竟然骑在上面,我一抬头,吓鼻屎我了。”

这一切,我描述给爷爷听,爷爷不信,“那大岁数的老太太还上树,你孩子说话没边没沿的。”我无可奈何地蹲到地上,手拍着地说:“哎呀!爷爷你咋就不信呢。”“我不信,她能上树那不成了老猴精。”

李家果园北扩,直接障碍就是原土地上的刺槐树,李荣把树一点一点地弄死,让死树干戳在新垦的土地中。杨大鹏问罪李家,指着死树说:“这是故意损毁公家的财产。”出来的是李老太太和她的狗,“大孙子,我没动这树一手指头,这块地不养树,你看我家栽的小梨树刚死。”她手摸干巴梨树苗盯着民兵连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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