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行行(11) (第2/2页)
袁五一进门,就嬉皮笑脸道:“小人拜见夫人。”
寿婆绕过屏风,去看唐曼,见她眼圈红红,睡眼惺忪,好像兴致缺缺的样子。
唐曼问:“你是卖油糕的?”
袁五起初心里还有些打鼓,此刻听到声音,七上八下的心思终于落地。
他答:“正是。”
唐曼按捺住心中喜悦,瞥了寿婆一眼,小声嘀咕:“怎么带来做了。”
好像说要吃热乎油糕的人不是她一样。
寿婆也气,暗道:“带他过来,是来给女郎做吃的,谁准他进来了!”可是一句话都到不了嘴边。
这时袁五说:“夫人,我们家这黄米面油糕,跟别家不一样,酥脆油乎,都要现炸的才好,您家住那么远,就算这位婆婆,脚程再利索,等带回来,夫人吃到嘴里,都艮了。”
“是吗?我从前也吃过别家的,总不至于……”
袁五神色镇定,帮她把前因后果编造得一清二楚:“夫人出手阔绰,我已领教,夫人赏赐给我的宝石,我也一定仔细留着。”又扬声问:“婆婆,你家夫人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果子,我好去做,有红豆沙的,果仁的……”
寿婆转过脸,看着唐曼。
唐曼坐在屏风后,微微有些笑意:“婆婆口讷不能言,你不要去问她。”
袁五立刻“哎呦”一声,答应得精明市侩,如同街上普通小贩:“小人确实不知,顿首顿首!”
“你头一次来,不怪你。”唐曼朝寿婆招手,从榻上直起身子,仰头道:“婆婆,既然人已经跑来了,还麻烦你在庖厨里给他升个灶。“
外面说:“多谢夫人体谅,夫人长乐。”
寿婆犹豫片刻,终于点点头,一欠身,出去了。
屋里二人松了一口气。
袁五听人走远,才大着胆子出声:“是唐女郎吗!”
“五伯!”唐曼喊了一声,立刻掀开被衾,也不管身上疼痛,一下从榻上跳了下来,绕过屏风,走到堂前。
袁五握住唐曼的手,老泪纵横:“真是唐小五……女郎瘦了。”
唐曼的眼眶微微湿润。
她拉着袁五到几案旁:“五伯请坐!”
“不坐了,不坐了,”袁五双眼昏花,只能凑近去看她的脸,浑浊的眼中泪光闪闪,悲喜交杂。
“城破之前,老仆听将军府里的人传,说唐夫人得了黄疸,凶多吉少,被送去了华林园,当时兵荒马乱,人心惶惶,老仆自顾不暇,才没有前去搭救。等到邺城破了,再想去找,却音讯全无,郭夫人往汝南递话,说唐夫人被乱军所掳,生死不明,等了这一个多月,家主和夫人都以为,您已经死了,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尸首啊!若不是今日您拿的这把匕首……我,我……”
袁五悲从中来,说着说着,竟然哽咽得难以自持。
唐曼扶着他的手,笑容苦涩。
这一路,确实太长了,转眼间,一个多月已经过去。
听他说起母亲,唐曼心头像是被堵了一块石头,她后悔了,她早应该回去。她想,自己的叛逆期是不是来得太晚了些?
“说来话长,娘好吗?“
袁五擦着眼泪:“夫人一切都好,只是挂念你。”
唐曼警惕地看了眼门外,没有放任悲伤的情绪蔓延——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她道:“五伯,这里不宜就留,长话短说,我现在被人扣在此处,出入不得,思来想去,只能找您了,请五伯一定帮帮我,帮我想个办法,我想回汝南去。”
袁五环视四周,房中装饰华贵,充斥着浓重的药味,还有伺候的婆子,一时也有些紧张。
这不像是被扣押之人能享受的待遇。
“女郎,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刚才我一路走来,只有这里街巷空荡,有卫兵把手,禁止闲杂人通行。你是惹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
果然。
猜想得到了验证,唐曼的心中却没有丝毫雀跃,反而很难过。
她无言以对,苦笑了一声,心里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酸涩。
袁五见她不愿多说,便问:“女郎预备几时动身。”
“夜长梦多,自然越快越好,最近邺城守备严密吗?”
袁五为难道:“严,比原来严,梁使君进驻邺城,城门职守的卫兵全部在他号令之下,只听从他一个人的命令,想钻空子都难啊。我来时留了个心眼,观察地形,女郎若想走,我去备马备车,有小巷可以将车马送进。只是,现在已经戌时,小仆来回,少说也要半个时辰,路上再耽搁些,天就该黑透了。”
窗外,暮色苍茫,紫红色的夕阳浮在天幕之上,风从云朵尽头涌来,也焦灼的热。
唐曼喃喃:“半个时辰,天完全黑了……”
天一黑,城门下钥,没有通关文书,根本无法进出。
袁五突然抬起头:“不过,今夜梁使君在金凤台设宴,城门会晚关一个时辰,时间紧迫,女郎是否还生了病,能撑住吗。”
唐曼终于找到了今日车马喧嚣的缘故,原来有宴。
她急切道:“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今天河北能叫得上姓名的官员,都在金凤台宴饮呢,外面别提有多热闹。”
唐曼想:那么尹子度今夜也一定往金凤台去了,这样一来,他一定喝得醉醺醺的,想必不会来看她。
她当机立断:“今夜是个好机会,我不能错过,我今夜就走。既然金凤台有筵席,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好骑马,请五伯帮我备辆车,车要轻便,要用马拉,车架用缨络做穗,让人一眼看上去,不敢轻视,像是贵家女眷乘的。”
袁五问:“追锋车,行吗?”
“对!对!”唐曼眼神一亮,连声道:“就要追锋车!追锋车挂上帷幔。”
袁五问:“女郎是想扮作赴宴的夫人,蒙混出城?”
“是啊,我没有符传,也只能见机行事了,若……”
她的神色逐渐凝重。尹子度是行军司马,城门司风吹草动,一定都在他监控之下。
她想起端午那天,她和尹子度去武阿季家赴宴,只是因为动作亲密了些,让尹子度撞见了,他便已然勃然大怒,神经发作。
若是这回骗了他,彻底跑了,让尹子度半路逮住该如何是好?
尹子度生气起来,真的有点害怕,不好惹的样子。光是想象,唐曼浑身就有些发冷。
寿婆进了庖房,支起锅灶,等待半晌,始终不见小贩跟上,气势汹汹地掉了头要喊他过来。
袁五听到,小声提醒:“有人来了!”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屋内两个人飞快分开,立的立着,躺的躺着,各归原位,默契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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