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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85章 (第1/2页)

玄天观在北门外。

这时节秋风已萧索,墙根底下支着的大小摊子,熏起炒板栗的香气。行人拢紧旧棉袄,城门车马间穿行。

庙会将近,玄天观外这条街少不了热闹。拨浪鼓咚咚响,在手艺人手中摇着。纸扎的风车插在推车上,风一吹,带动大片呼啦啦转。

清脆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福禄饼子豆沙糕”

“糖人儿捏糖人儿”

少年身形的玄衣道士避让车马,转身时目光不经意落在一旁小摊。

摊主人招呼“小道长,香包要个吗这东西好闻又驱邪,正经玄天观出来的假一赔十”

正经玄天观出来的大弟子玄知,视线默默在那清香中夹着艾草味的香包上停留些许,又落在底下摆列着的几匣子红绳上。

摊主介绍道“您要穿串珠子吗檀木珠,沉木珠,琉璃,翡翠这边都有,您看着拣,一串只收您十文钱。”

玄知视线略过那些花里胡哨、不知有多少真翡翠真檀木的珠子,只拣起那些本不单卖的红绳,问道“我只要这一根,多少钱”

做什么不是买卖,摊主只疑惑一下,便道“您只要这个啊一文钱就够了,您看着挑一根。”

玄知听他这话,也颇为认真地在这些乍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红绳里细挑了挑。干净的,颜色鲜亮一点的。

小孩的脖颈看上去纤细又软,还得挑摸上去软一点的红绳,不会勒红。

挑好拿了钱,玄知手心攥着那根红绳,向前走了一会儿。

有个驮满黑炭的骡子穿街而过,玄知侧身避让。站在街头,他犹豫一会儿,将守一剑拿出,解下了剑柄挂着的穗子。

说是穗子,但其实挂着的是一枚不大不小的玉佩。淡黄偏白,是一块颇为完整的黄口料的析木玉,雕云纹灵兽,寓意吉祥顺遂。

被贬下凡已十六年。

他孑然一身离开三清境,身边只带了守一剑。

除去守一剑,只剩这块玉佩送得出手了。

玄知将温软的玉石握于手心,还能清晰感受到上面浮动的仙灵之气。这是曾属于神君玄微的灵气。

当年神君指尖一点,留结印于解轻寒额上,便能佑她世世运道好于常人。如今,不是神君了,没了天道掣肘,他可以给那孩子降福了,却又没了那个能力。

唯一拿得出手,可以庇佑他运道的,也只剩这一块玉佩了。

玄知用红绳将玉佩重新串起,紧紧攥在手心,抬头向玄天观正门走去。

十六年前,他被贬下凡时,便化作了凡胎的婴孩,落在玄天观大门前。掌门拣他进观,养他长大,教他道法,如今已十六年矣。

正门进去全是香客。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挤在道观里拜三清拜天尊,求子求平安求姻缘。

从前在三清境时,他也时时听见有凡人向他祷告,但终归只是耳朵一听,隔了十万八千里看不真切。

可眼下,那一张张求神拜香时虔诚的脸,焦虑的脸,袒露**的脸,那些七情六欲,在道观的香火气里生生不息。玄知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感受到,凡人的喜乐、苦难和欲念。

可念不可说的欲念,都写在那些不同的脸上。

“道长我这抽了签,您看看这签写的是什么”一个老婆婆扯着小孙子,拉过要往殿里走去的玄知。

玄知紧了紧手心那块玉佩。

他垂眸,接过那签。

“您求什么”他低声问。

老婆婆嗓门在人群里噪得很“哎呀我这小孙子他娘,挺着大肚子还下地收稻子,怎么劝都劝不回来这下好了,在地里生了是个闺女啊,没满月就折了”

“他娘也躺床上了,请了大夫,身子还难受啊道长你看看这签,保平安不哦哦还有我那大儿子,和几个同村去南边做买卖去了您看他年前能回来不”

玄知看向那签语,默默良久。

枯木难逢春,落叶难归根。

他唇动了动,本该照实说出,却犹豫下来。

老婆婆还扯着闹着要出观吃东西的小孙子,催了玄知好几声。这时幸好那边一个同门来了,解了玄知的围“老婆婆,这我们大师兄,不管解签,您求了签要到殿门外去,专门有弟子会给您解签。”

老婆婆却固执“那外头都排满人了,你们这闲着也是闲着,怎么就解不了签了”

那同门无奈“那我给您看也是一样的,成吗”

老婆婆便把自己要求的又讲了遍,玄知听他同门很自然地开口说“是个好签,万事都会顺心如意。但您还是得小心了,该看的病得看,该拿的药不能少,做到这些,家人才会平安顺遂。”

“您若积德行善,上天自会有福报。”

玄知眸色微动,晦深不解地望向他同门。

老婆婆求了个心安,忙说“嗯嗯,该做的都不会少,我们一家积德行善着呢”

她千恩万谢了两位道长,带小孙子出门买吃的去了。

“你”玄知问,“为何”

同门道“所以不能叫大师兄您来解签啊。世上有多少东西真可以称心如意无非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劝他们尽了人事,便已是尽了心。”

玄知似懂非懂。

学做一个凡人,似乎会讲谎话是必要的。

可这谎话从另一面解读,也算不得完全的谎话。

玄知若有所思,往殿内走去。穿堂门,过天井,香客渐少,来往的弟子向他点头问候。

“大师兄。”

“大师兄。”

有些弟子年龄比他大上许多,还是唤他大师兄。

修道一事,资历是一方面,天分是更重要的另一方面。

除此以外,还讲运道。

凡人如何修道无非是盗天地,夺造化,以求得天道认可,饶他们更多岁月,恕他们求得大道。

修行便是在天道底下讨生活。运道,通俗点讲,也就是天道的偏好。

天道偏好玄知,故玄知十六岁便闻名道门,同门中人人信服。天道偏好云倏,故云倏十七岁便成为天阶榜第一,被认可为当之无愧的玄门第一人。

他所拥有的一切,来自天道。而天尊质问他所谓的“己道”究竟是什么时,他却犹豫了。

这是一个叛徒才会有的行径。

玄知十六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自省、愧疚又复纠结中活着。

且还能预料,若答复不了师尊那个答案,也回答不了自己内心那个问题,这份心境还会折磨他未来许多年。

玄知入内室,在蒲团上跪坐,叩下头。

“弟子玄知拜见师父。”

“起来吧。”

玄知起身。

玄天观现任掌门凌霄子阖眸打坐,似陷进入定状态。

“您找弟子有事”玄知试探问。

凌霄子并不睁眼,只道“为师近来听闻,你日日去观星台当值,与宫中那位太子殿下关系匪浅”

玄知了然,垂首答“确有此事。”

停顿片刻,凌霄子缓缓睁开苍老的眼“玄天观历任国师虽侍奉皇族,但归根到底,仍是道门中人。你该懂得如何把握距离了,徒儿。”

玄知默了须臾,道“徒儿省得。”

凌霄子良久叹口气“为师不是阻止你交友,你这年纪,也该交个志同道合的道友了。”

“只是,他是凡人,又是太子,将来的世俗皇帝。你身为玄天观弟子,终身侍奉天道,理应向世间传达天道旨意,与凡间之人、凡尘之事总得保持距离。”

玄知再拜,低垂眼帘“弟子省得。”

凌霄子道“徒儿,你性子早熟,素来懂事。这道理应该我这个做师父的与你早早说清楚,才能免你将来行差踏错。”

“你要时时记得”

“道不同,终不相为谋。”

玄知将手中玉佩握得更紧。

观星台下,玄知弯腰,将红绳系在小殿下颈间,又替他整理好衣领。

小孩很是新奇,整好衣领了还忍不住翻出重看,“这玉佩真的送我了吗”

玄知低声问“不喜欢”

骄矜的小殿下昂起下颌“勉勉强强啦。”

玄知伸手,替他再理一遍衣领。

小殿下往后一缩,以为他是想拿回去,忙小心翼翼将玉佩藏在衣服下面,抱臂横在自己胸前捂着“送了人的东西就不能再拿回去了,父皇说的。”

玄知摸摸他柔软的发丝“不会拿回去。”

今年十岁的小殿下刚刚束发,捆了个小辫在脑后,玄知摸着那小小辫,无意识地指腹摩挲,一遍遍地捋。

小孩歪头,可爱至极地问“为什么突然要送我玉佩呀”

玄知似乎有些出神,“嗯”

他顿了下,沉吟“想到了,便送了。”

其实,他也不是不会讲谎话。

在这孩子面前,他似乎总有学做凡人的天分。

天生神明不会有的凡人那样的七情六欲,总会在这时、在他身上活过来,一点点撒下种子,终有一日长成原野。

小孩不满他答案,鼓起两颊“总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吧”

玄知垂眸,睥睨着比他矮上许多的孩子,眸光因阴翳而显得极其冷淡。

“什么含义”他反问。

小孩扯扯他袖袍“我跟你说过,前几天老是做噩梦呀”

玄知与他认真地对视。

小孩即刻撇嘴“你都忘了”

玄知眉眼软下来,初春冰雪消融一般。蹲下身,与他一般高,拉过他小小的手,道“不敢忘,殿下。”

小孩哼哼了一声。

玄知揉着他软乎乎的小指头“所以可以治噩梦的,这块玉佩。会给你带来好运,殿下。”

小孩有着不畏人情世故、有话直说的性子,也有着近乎敏锐的孩子的直觉,“是不是你师父他们说我坏话,所以你最近都不来找我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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