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第1/2页)
轿外,大多数人都昏睡了过去。
衣轻飏将手放入道人掌中,被他扶出时,见到的便是这样奇怪的一幕。
抬首看了大师兄一眼,衣轻飏欲言又止。
大师兄略扬起一边眉,似在耐心等他提任何疑问。
阿窈大抵想问,你是何方修道之人,竟会如此厉害。也想问,为何她派去终南山的人,没有寻到紫虚观。
衣轻飏弯唇淡淡一笑,重匿入识海。
阿窈望着面前耐心等她的玄衣道长,又不想追问了,人就在她面前,何必再追问那些无关紧要的外物。
且她与他,注定只有当下,没有未来。
她恭敬行了一礼“多谢道长又一次救命之恩。小女子今生恐再难回报。”
道长垂下眼睑,淡淡问“今欲何往”
阿窈低下头,默了须臾,道“回州府,完婚。”
道长颔首,并不多言。
二人沉默一阵,道人道“贫道护送姑娘”
阿窈点头,勉强展颜一笑“多谢道长。”看了看倒地的那些人,又欲言又止的,“那这些人”
道长道“不到一个时辰便会醒来。”顿了顿,他斟酌添上一句,“他们不可信。”
阿窈正走在最前,闻言一怔,转身扬起小脸,莞尔道“嗯,我只信你。”
她的笑靥,令玄衣道人寡淡冷漠的神色略一怔忡。他垂眸,敛回思绪,落半步跟在她身后。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阿窈身着大红嫁衣,不紧不慢,不似去完婚,倒像在山野间悠闲游览。
玄衣道人只沉默跟在她身后,很少有话。
阿窈却觉得心满意足。
她折了路旁芦苇丛的一截芦苇,边走边挥洒在手中。
微风吹动飞絮。飞絮飞往的后方,有他。
“道长,你有喜欢的花吗”
“有。”道士语气无波无澜。
“道长也会喜欢花吗那是什么花呢”她笑笑。
“梨花。”他答。
“我也喜欢梨花呀。”她语气惊喜,却不曾回头,只看着手中吹向后方的飞絮。
“嗯。”道人应。
“我上辈子见过道长吗第一眼见你时,总觉得你很眼熟。”
“嗯。”
阿窈并没将这声“嗯”当真。
她继续问“道长将来,是要继续修道吗”
“嗯。”
阿窈按下心中失落,笑了笑“修道应是很寂寞的吧。道长可真厉害,耐得住长长的寂寞。”
道人一直注视她背影,并不答话。
她自顾自说“若让我一直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恐怕我就不行了。几日还成,一月,一年,十年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但是,好像也没这种机会吧”她歪头想了想,“不过若我也去修道,那就不一定了。”
道人一愣,脚步停下。
阿窈听见他脚步停了,却仍背对着他。
她不知他那一瞬,不皂眼眸中翻涌着怎样道不明的深幽。
她道“可世上哪是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我注定与道长道不相同罢了。”
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在某一点相遇,此后便朝着各自的轨迹,远远相错。
天道最善用人世因缘际会,牵扯不同人的命格,铸成牢牢的网,将他们绑在该有的轨迹上。
阿窈默默道“我总感觉自己像个木偶戏里的玩偶,被不知名的细线牵扯着,在台上演着戏。”
她举起苇梗,看着它随风散去,“可什么是最真实的真实呢既然摆脱不了当下的命运,何尝不试着融入当下的真实”
“我们都是戏中人,身在戏中却不自知。”她道,“谁又知道,是否有谁摆弄了我,而是否又有谁摆弄了道长你”
道人沉默着。
临近州府时,已是入夜。小姑娘忽然惊喜道“道长,快看”
道人抬首。
他看见无数流萤,如星火点点,点缀在芦苇飞絮之上。
她欲拨开芦苇丛,他便为她开道。二人悉悉索索地,穿行在深深的苇丛中。抬首,他们便身处流萤的最中心。
仿佛身处浩瀚银河之中,抬手可触星辰。
阿窈仰首望着,萤光打在她脸上,显得朦胧迷离。
她默默道“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道人下意识回道“会有下次的。”
说罢,二人都是一怔,陷入沉默。
阿窈忽地抵唇连声咳嗽,道人注意到她身体不适,“天色已晚,我们早些休息。”
阿窈点点头。二人寻到一棵避风的大树,道人略一施法,阿窈便见一个隐形的罩子将整棵树和他们笼了进去。
她好奇“这是做什么的”
道人解释“避寒气,驱蚁兽。”
阿窈点头,又问“那我们也出不去了吗”
道人看了她一眼,道“对里面的人没有影响。”
阿窈撇撇嘴,不想承认自己有些小失落。
“那晚安,道长。”
“嗯。”道人应。
二人各占了大树的一头,隔着树干背对休息。
夜色渐渐深浓。道人听着阿窈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微弱,便也阖眼,打坐静心。
黎明将至,山间雾霭沉沉,云涛雾海将这处透明的小罩包拢为一座孤岛。
道人正欲睁眼,去寻些食物给阿窈,却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故意压低朝这边来。
道人认出是阿窈的脚步声,下意识没有睁眼。
他感到阿窈在他面前蹲下,她声音缓缓“道长,前面就是州府城门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道人一愣。
却听她小声叹道“这小姑娘还是没勇气亲自跟你告别,只好我来了。她姐姐们,还有姑姑,都在等她回去,她总不可能临阵跑掉。”
“前世便是这样么”
道人听她声音愈发低,喃喃似的。
他正待侧耳细听,一个温凉的东西忽地落在他唇上。
道人几乎呆在原地,忘记睁眼。
小姑娘俯身,珍而重之地,落下了一个极浅的吻。
一滴一滴,凉凉的水珠,落在了道人脸上。
黑暗中只有那极浅的吻和苦涩的眼泪,潮水般涌漫了道人全部感官。
又听小姑娘语调含着笑意“道长,若是将来的我,今夜便带您私奔了。您可要念着我呀,千万别忘了。”
过了一会她深吸一口气,悉悉索索地踩着跑了。
她落荒而逃,却不知身后的道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失神看她离去的背影。
将来。
阿一,你看清我们的将来了吗
云倏垂睑。
阿一,等看清真相那一天,你真不会后悔吗
天色大亮时,阿窈寻找了傅府。傅府门口仍是红灯罗缎,却显得冷清萧瑟。
府中的人看起来少了大半,阿窈想进去,却被守门的家丁拦下。恰此时,衣卿云匆匆忙忙从府中出来,正撞见阿窈。
他惊喜道“六姐”
阿窈魂不守舍地看了他一眼。家丁听见真是失踪的新娘,忙告罪让行。
衣卿云领着她往府中去,担忧道“六姐,昨日你究竟去了哪听说你们遇见了山贼,傅府上下都去寻你了,可就是没找到你。”
“你究竟出了什么事身上可受伤了吗”他打量她全身上下,眼中满含不作伪的忧虑和关切。
阿窈扫了他一眼,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衣卿云微微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眼下傅知府和郡主,还有我娘和几个姐姐们都在大厅,我带你去。”
阿窈点了点头。衣卿云见她没问傅泊明,忍不住道“致远兄还在外面寻你。”
阿窈也点了点头。
见她还是那副不关心不在意的态度,傅泊明忍了又忍,忍不住道“六姐,致远兄待你极有真心”
闻言,阿窈不由抬头,淡淡瞥他一眼,“所以呢”
衣卿云低头,不敢看她眼睛“你明明对他毫无感情,为何还要嫁给他这不是玩弄他对你的心意吗”
阿窈被他气笑了“你可真是单纯心大。是他执意娶我,不管我愿不愿意。”
她淡下神色“是他要把自己的心意糟蹋掉,又关我何事”
衣卿云一滞,憋红了脸,道“他、他宁肯你恨他,也要娶你。可你”他闭上眼,将眼中的痛苦掩饰掉“可你即使毫不领情,他也愿意娶你。就因为你是女子吗”
阿窈本就心情烦闷,不想与他多言。但听见这话,她不由停下脚步,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衣卿云似乎破罐子破摔了,抿了抿唇,“难道就因为你是女子,哪怕我与他最早相识这么久,也比不过吗”
阿窈愣愣“你、你对傅泊明”
衣卿云抬头,眸底满含不加掩饰的悲哀,“六姐,你视之如敝履的感情,我却视之如珍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我从小夺走了你太多东西。”
“但六姐,我跟你换好吗我把男儿身,把父亲母亲的喜爱,把读的书,全拿来和你换好吗这些我都不想要,不在乎。为什么,为什么你轻而易举就拿走了我所有想要的东西”
说到最后,衣卿云已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阿窈愣愣半晌,自嘲一笑“那老天爷可真是喜欢开玩笑。”
他们珍而重之的东西,都偏偏被对方拿到,又偏偏被对方视若敝履。以往所有的不甘、嫉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她心怀嫉妒这么久,为的又是什么呢
阿窈恨铁不成钢“你既喜欢他,连试都没试过,怎知他不会喜欢你哭哭啼啼完全解决不了问题。”
这话说的,她完全忘记了早上那个哭哭啼啼的自己。
衣卿云怔怔“可我们都是男子,怎么会有可能”
“路在自己的手中。”阿窈淡淡道,“或许你们还有可能,而我”
此生此世,绝无可能。
道不相通,何以同行
她冷冷道“擦干净你的眼泪,不要让你娘看出端倪。”
衣卿云忙用袖子拭泪,待入大厅时,除了眼眶有些红,也叫人看不出发生什么了。
阿窈这边一跨入门槛,王夫人的嘲讽便传来“哟,这不是我们失踪了一天一夜的新娘子吗”
“一天一夜”四个字被她咬得极重,连衣卿云都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
他忙打圆场道“娘,六姐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我们该高兴才是。”
阿窈几个姐姐和姑姑忙上前来,簇拥着她问长问短。见她真的无事,才放下心来。
长姐攥紧阿窈手心,心有余悸“人没事便好。”
“人是没事,但清白还在不在,可就不好说了。”王夫人继续凉凉道。
傅知府与郡主的脸霎时黑了下去。
见状,衣老爷忙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六丫头这不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吗”
王夫人冷笑“一个黄花大闺女,被山贼劫道,失踪一天一夜。谁知道她的清白还在不在”
“夫人,空口无凭,你莫要诬陷我们六妹”几个姐姐气愤道。
女儿家的清白是最要命的事,岂能容她胡言乱语
王夫人笑“这事早传遍了全城。你们出去问问,谁会信一个失踪了一天一夜的新娘子清白还在”
衣卿岚冷声“夫人,开口说话也要讲求个证据,不分青红皂白造谣,便是恶意中伤。”
“好好好,就说你们六妹清白还在。但就问知府大人和郡主,这样败坏了名声的女子,你们还敢要吗”
王氏这话,直戳傅知府与郡主的心。
在场人都不由沉默了一阵。
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直说。
就算阿窈清白还在,这事过后,名声早已败坏,傅府怎可能要一个败坏名声的女子为正室
阿窈几个姐姐和姑姑尤为揪心,若傅府就此退了亲事,就更坐实了楠`枫六妹清白不在的传言。以后,谁家还敢要六妹啊
衣老爷紧张试探“傅大人,你看这亲事”
群主神色矜漠“退婚吧。我们傅家不会要这样不清不白的女子。”
衣老爷急道“郡主这事万万不可啊”
傅知府犹豫地看着妻子“可,你也知道,泊明很喜欢这孩子”
“喜欢又如何美貌女子世上多的是”郡主声调骤然高扬,“这婚必须退”
“母亲”傅泊明的声音从堂外匆匆传来,“儿子不愿”
此话一出,大厅中人都不由望向赶来的傅泊明。衣卿云投向他的目光,更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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