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归途何往 (第2/2页)
相机被我丢给了父亲,也就是说,连帮露伴老师拍照这一项活动也失去了它所需要的工具。
距离开学还有很长的一段假期,我决定去书店(数码店)买一些必要的学习资料(游戏设备)。
那不勒斯不像日本,一切都歇得早。
哪怕秩序是这样混乱,踏过磨得发滑的硬石,经由十几盏路边的铁皮街灯,你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商店——不论是书、小刀,还是冰激凌球。
他们的店铺是祖辈传下来的,半关着门,一是不希望有太多的顾客进来,因为这是早就定下的规模,不会穷,也不会富。
保持着一种正合适的状态,穷了,富了都是负担。*(此处引用余秋雨《行者无疆》)
我本着寻欢作乐的心,径直入了一家电脑商店。
因为治安问题,小巷只能小着,老楼只能在水里浸着。旅游的收入抵不过拦海大坝的筑造费用,商店的收入自然也抵不过保护费和维修危房的支出。
——所以这家店所在的老屋,风烛残年岌岌可危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就是在这一片平芜中,孕育着科技的新光。
我一番挑拣,刚刚拿下所需要的电脑配置,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极大声的咆哮:
“妈的,你他妈再说一遍?!你要什么型号的东西!??”
我循声望去,是一个蓝色卷发男人,比我大了约莫一两岁的样子,手中捏着手机在大声与人交谈。
因为店铺实在是太过狭小,收银台面前只够站一个人。所以我站在原地,换了一个较为舒适的站立姿势,等着他把位置让出来。
我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夸张的和电话里的人说话。
哦,他低下头逼近老板,向老板在询问一些事情。
哦,老板不耐烦地扫视我身后的柜子。
哦,他俩一起把目光放在了我怀里的东西上,只不过一个兴致缺缺,一个怒气更甚。
我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卷发男人明显察觉到了我的动作,啧了一下嘴:
“你他妈要的东西被一个黑头发女人买走了——哈?你他妈能不能不要知道一个人就想着他是不是合适的母体啊——哈??!混蛋!都说了东西自己出来买就好了!”
我很久没有听过人这样大声的说话了,尤其是“caramba”这一句——要知道,在露伴老师帮助我学会意大利语前,我唯一能熟练掌握的就是各国的国骂了。竟还平白生出了几分亲切感。
“tonto!!!这种事情有什么好dimolto的啊!!!”
dimolto?
这奇怪的口癖令我想起了我的一个网聊对象。
他时常和我聊一些具有巨大的争议的内容,比如人类基因序列研究的部分成果。我觉得他有些时候的言论很危险,可又不得不去承认这是合法,合理,合乎社会需要的。
我被卷发男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手臂抱着东西也有些酸痛,甚至觉得空气都有点儿过于寒冷了。
经露伴老师教诲,我尊重着那些依旧流淌着罗马血液的意大利人的自尊,于是我将东西不着痕迹地放回货架上,转身挑了另一个替代品——虽然品次是次了点,但相对应的,这款货物对我的钱包更为友好。
我背过身去挑选另一件商品的同时,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室内气温的回升与背上目光的放柔。
而我不过是向后一瞥——不得不说这可真是dimolto,买个东西采个风,都能前脚遇见吸毒老爹后脚再遇替身使者的。
可是这和我这个准大学牲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按捺住了受刺激几欲跳出来战斗的〔清醒晨光〕,步伐轻快地走向收银台,面对男人时还是拘谨地说了一句:
“hola,graciasporestemaravillosodia,seor”。
(注意,这里是西班牙语,加丘并没有听懂。)
他听见我说“hola”的时候眼睛略微睁大——不知道合不合适,但我真的想说,就像受惊的猫猫一样。他没有回应我,只是走向我放回货架上的东西。
我买完东西,走上街,面前是日落前最后的绯色日光,在石柱旁落下深深浅浅的光斑,那不勒斯笼罩在这样昏暗暧昧的光影下,就像笼着一层黄金般的辉影。
而一辆老款马自达mx-5从我背后开过,暴躁老哥丢下一句轻轻的“gracias”便极快地开走了。
“gracias”
我低声重复了一遍,有些疑惑地看向前方,受夕阳晕染的缘故,冰蓝色的头发下面,他的耳垂竟呈现不正常的绯红。
还不等我更细地去看一看,红色的汽车便一下子窜出去好远,一路行去青山漠然街道漠然,我看着蓝发男人生气似的窜上了更远的公路。不觉又想起了书上的那句描写——“点燃亚平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