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七章 抉择(二) (第2/2页)
裕仁虽不懂军事,却也知道安庆的重要性。它不仅是重要物资中转基地,还是沿江的战略要地,是南京的西部门户。一旦安庆有失,前线数个师团不仅要面临弹尽粮绝的境地,就是南京也将永无宁日了。所以,在裕仁看来,安庆必须要救,可问题是要怎么救?群臣之中最为知兵的寺内寿一说道:
“陛下!眼下不仅是安庆,南京、上海也纷纷告急,畑俊六根本没有足够援军,只能从前线抽调。而前线皇军虽已攻克南昌,但周边之要地还在支那军手中,若是不能趁此时机打通西进道路,那就前功尽弃了。而且,支那军虽然已经开始撤出战斗,但依旧对皇军构成了极大威胁,尤其是已退至武穴的薛岳集团和位于抚州、鹰潭的第三战区主力。若是从前线抽调兵力,难免这两大集团不会趁机反扑。”
寺内寿一说完,闲院宫载仁亲王也是一脸忧虑的补充道:“即便支那军不会趁机反攻,要从前线调兵回援,至少也得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三天,在缺乏航空兵有效支援的情况下沼田德重能不能支撑三天还是个未知数,一旦在援军未至之前就被支那军攻克,那岂不是意味着皇军还要再打一次安庆战役?第二十一集团军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动用一两个师团的话跟你血拼个十天半个月跟玩儿似得。可真要打上十天半个月,李宗仁撑不撑得住他们不知道,但冈村宁次肯定首先撑不住的。
再者,就算沼田德重守住了安庆,可南京和上海的危局又怎么解?皇军可没有那么多三天可供转圜!一句话:难!难!难!
就在大家都束手无策时,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杉山元却突然上书。
“混蛋!”作为出镇一方的高级将领,杉山元突然上书裕仁必须第一时间了解内情,可看过之后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碍于天皇的身份,他都想骂娘了!
“哼!”裕仁将电报扔在一旁说道:“这个杉山元!突然发来急电朕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奇思妙谋能替朕解忧呢!哼!原来他是要说服朕放弃南昌,还说什么整个会战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真是岂有此理!难道大本营的决策还不比他的私心强得多?”
会战之初,杉山元确实是有私心。因为帝国无法同时支持两场大规模会战,华北方面军的针对豫皖苏鲁战区的作战计划只能暂且搁置。现在看来,支那人主动挑起南昌会战是别有用心啊!或许杉山元是对的,南昌会战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有这样想法的人很多,寺内寿一就是其中之一。其实,就在当今之困局产生之初,寺内寿一就想到了撤兵,只是不敢冒然提出。现在有杉山元打头阵,寺内寿一也就无所顾忌了,于是向天皇说道:
“陛下!为今之计看来也就只有撤兵一途了!”
寺内寿一刚说完,天皇还未表态,朝香宫鸠彦王就已经炸毛了。指着寺内寿一鼻子骂道:“寺内桑!亏你还是个军人,帝国的高级将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现在撤兵对得起前线还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吗?这样做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近一个月来的奋战、流血和牺牲全都白费了吗?……你!你这个懦夫,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军人!”
朝香宫鸠彦王当然不愿就此撤兵的,撤兵也就意味着此番南昌会战彻底失败了,更意味着他陆相的位置更加不保了。此时,他内心还在期冀着会战胜利能够为他博取更多的政治资本,在目的没有达到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的!可是不撤兵,这仗还能继续打下去吗?朝香宫鸠彦王从未质疑过的自信已成为一种偏执,孰不知这种情绪正在将日本托向无尽的深渊。而寺内寿一正是因为已认清这一点,所以尽管朝香宫作为亲王,但他依旧没有给其面子,直接驳斥道:
“殿下现在难道还没有看开吗?南昌会战从一开始就是支那人的阴谋,目的就是要让帝国的血流尽。短时间内历经徐州、武汉两场大规模会战,已让帝国不堪重负,南昌会战的仓促实施,各方面因素的制约掣肘下才造现今这幅局面。继续再打下去,战事只会越发糜烂,士兵们的血只会更加白流。此时不能痛下决心,真要到了非撤不可的时候就未必能撤得下来。一旦皇军再遭重创,那时皇军将不得不从形势上的优势转向战略上的劣势,届时可就不是一两场胜利所能扭转的!”
听寺内寿一说完,裕仁天皇顿时吓了一跳,心道:难道事态已经糜烂到这步田地了吗?知道处境不妙,可像寺内寿一说得那般可怕裕仁却是不信,但又不敢真的赌上国运来予以验证,只能听听他们怎么说,谁的依据更能站稳脚,裕仁就决定站在谁那边。就听朝香宫鸠彦王率先开口说道: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皇军已经攻克南昌,支那军也已支撑不住,正在节节败退,此时放弃无异于前功尽弃!”
没错!这一点正是坚持再战的朝香宫鸠彦王最后的底气所在,也是裕仁打不定主意的原因。但这在寺内寿一眼里却没有丝毫价值。
“眼下的示弱是为了更好的反击!如果支那人真的已经支撑不住,那五战区第二十一集团军的表现又作何解释?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支那人是在用空间换时间。放弃一些已经没有防守价值的地区来拖延皇军,转而在皇军薄弱的要害处给予致命一击,从而扭转战局。试问,若是一旦安庆有失,前线还能坚持多久?”
寺内寿一说完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包括裕仁天皇,但朝香宫鸠彦王还在强词夺理的说道:“安庆有失是你做的最坏的打算,可是现在支那人有没有能力攻克安庆还未可知!”
朝香宫鸠彦王显然没有理解安庆的重要意义,寺内寿一瞥了他一眼说道:“殿下!事实上安庆被围水路就已经断绝,支那人根本不用拿下安庆,里面就是屯着再多的武器弹药也根本运不出去!”
是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有此一条就已经足以改变战场形势了,更何况……?
“更何况,南京、上海的危急程度丝毫不亚于安庆,若是不回师维稳,后果不堪设想。再者,此番撤军不必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待重整旗鼓,优先解决掉眼下这个麻烦才是正途!”
说到气极双拳紧握,大家都知道寺内寿一所指的“麻烦”是什么。支那军豫皖苏鲁战区,自打横在两个方面军中间就不断搞事。不仅造成皇军极大伤亡,还在战略上牵制皇军,武汉会战如此,眼下的南昌会战还是如此,若是不将这根搅屎棍彻底拔除,任何既定战略都将难以实现,而各个会战也只会越打越疲。或许正是因为两人(寺内寿一、杉山元)都曾在其手上吃过大亏,这才让他们意见一致的提出撤兵。
话已至此,朝香宫鸠彦王已无从反驳。事实上,就在“撤兵”二字一经提出,朝香宫鸠彦王想要改变就已经很难了。首先,首相及外相肯定是支持的,海军大臣米内光政上面虽然还有海军军政部长伏见宫博恭王,但他本人的意愿也肯定倾向于撤兵。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天皇的态度。
朝香宫鸠彦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伏身涕零的向天皇乞求道:“陛下!请给皇军一次机会,臣这就亲临前线,就是玉碎也定要替陛下打赢此战!”
他妄图用这种方法来感动天皇,牢牢抓住裕仁力求一胜的迫切希望,然后将天皇之意愿绑在战车上。岂不知为求一胜固然是裕仁的愿望,可如果是连陆军大臣都要玉碎才能实现,那这胜利来之也太过奢侈了。而且,玉碎之后呢?帝国的未来也会不会随之破碎?所以裕仁上前扶起朝香宫鸠彦王,亲切的说道:
“朝香宫王叔的心意朕领了,这一次见不到胜利无妨,但朕坚信下一次一定是属于大日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