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章 东北军出路 (第2/2页)

牟中珩是郝成龙老长官，部队打了胜仗，郝成龙却不敢托大。立即笑脸相迎，说道：“我的老长官呐！您这不寒碜卑职吗？关键时刻要不是您率部及时赶到，县城里的小鬼子也不是说灭就灭的。”

牟中珩率部赶至，作用是发挥了一些，但那时的鬼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最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远没有郝成龙说得那么关键。

牟中珩大手一挥，说道：“你少跟老子扯犊子，我就问你，这鬼子也打了，接下来是个什么打算？”

郝成龙和孟宪周都还没说话，113师师长周光烈就张口说道：“还有啥可想？当然是率部归建了，要不然他还想怎的？”

看这架势，所谓归建就是让他们回到山里啊！

郝成龙没有理会周光烈，而是郑重的对于学忠行了一个军礼，说道：“总座！可否荣卑职说说自己的想法？”

“啥？你狗日的还有别的想法？郝成龙！老子告诉你，别他娘的才单飞几天就翅膀硬了是吧？噢！我知道了，投了一个新主子就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吧？”

“长官！不是您想的那样！”

要不是看在周光烈是他的上司，孟宪周这时已经要骂人了。

其实周光烈反应如此激烈，也与孟宪周有关。114师遭受日军重创，师长方叔洪阵亡，余部与他113师孟宪周旅一道被日军分割，被迫转战苏北。为了方便统战，孟宪周旅被划归114师编制，他113师一下子少了一半兵力。虽然此番增援作战，总司令于学忠又给他补齐兵力，但不是一手带出来的兵，用起来不怎么顺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如今孟宪周旅可是鸟枪换炮，若是归建113师，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见昔日手下居然敢跟他唱反调，周光烈当即撸袖子准备开干，却被于学忠推在一旁。

“让他说！”

在五十一军，甚至是整个东北军系统，元老王以哲死后，于学忠就成为东北军实际领袖，拥有绝对威信，这是任何人都不敢僭越的存在。

总司令发话，郝成龙便一吐心声。说道：“总座！首先卑职要说明一点，那就是卑职虽听从陆长官的指挥，却从未投靠于他。其实，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投靠陆长官也没什么不好的。这天下之大，可以说除了陆长官这里，再无我东北军容身之所。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瞧不起，都是被削弱打压的对象。

但陆长官不同，总座您也看到了，我114师现今是什么装备，又是何等气势？自被伏之后，军心士气涣散，可以说军无士气，兵无斗志，这与当年北大营坐在炕上等着鬼子挨个捅刺是一样的，可短短两天我们就变了样。经此一战，我部消灭日寇不下两千，一扫之前的畏敌之心，取而代之的是人人悍勇争先杀敌之意。这让我感觉到，当年震慑关内群雄的东北军又回来了。

而这样的改变离不开陆长官的鼎力支持。从武器装备到被服、粮食、药品，一样不落，而且跟陆长官嫡系一〇一军同等待遇，却几乎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如果说打鬼子也算的话，那就仅此一条。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这样的长官，投在他的麾下又有何不可？”

郝成龙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自从他们败退关内后，受到的白眼和不公，他们这些当事人感触最深。良久，周光烈说道：

“我们可以经营鲁中山区啊！只要有了地盘儿有了人，一样可以打鬼子！没必要仰人鼻息，被呼来喝去，当炮灰用！”

说起来五十一军和一〇一军还有些渊源，当初一〇一军组建时，五十一军还曾划拨了一个主力营过去。正是有这个营的存在，于学忠对一〇一军的情况比较了解。听郝成龙说罢，于学忠是有那么点儿意思的。但正如周光烈所言，他又不愿受制于人，想有块儿属于自己的地盘儿。主要还是因为他怕啊！东北军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自从四十九军刘多荃事件后（淞沪会战，刘多荃第四十九军伤亡惨重，辖下第109师建制都被打散，但老蒋不予补充。事后刘多荃多方奔走，花大价钱疏通才获得几乎徒手的预5师，并用**留下的武器装备该师。但临近开拔，原预5师的黄埔军官全部告假，部队一点儿都指挥不动。事情闹到老蒋那里，老蒋非但不处理闹事军官，反倒将109师整师划归一战区刘峙指挥。），东北军一系也就仅剩他五十一军和繆澄流五十七军两支了，既然他们将自己当作领头羊，那他就要替这些人负责，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更安全，只是他有这个资本吗？

郝成龙浅笑一声说道：“总座！请恕卑职直言。如今国军之中恐怕没有比我们东北军还要凄惨的了吧？其他地方部队虽说也是杂牌但背后都有着不小的地盘儿，财税自给，兵源稳定，有些甚至可以做到装备自给。李宗仁桂系，阎锡山晋绥军，云龙滇军，刘湘川军莫不如此。比之这些势力我们就如同丧家之犬，就算是有着相似经历的西北军也要比我们混得强得多。

我们丢了东三省，西北军丢了华北门户，同样是无根之萍，同样为老蒋所恶，可人家能打呀！大仗恶仗没少打，硬生生的拼来了三个攻击/防御军，可我们有什么？四十九军被砍掉一个整师，五十三军投了老蒋，六十七军被撤编。仗是越发难打，可名声却是越来越臭。同等境遇，为何结局相差如此悬殊？是因为我们打仗不够勇猛，牺牲不够多吗？不是！”

说到这里，郝成龙摇了摇头，他总结道：“是因为他们不相信我们能打硬仗、恶仗！不敢将后背留给我们，更不敢出手相救。”

顿了顿，又道：“可陆长官不同！陆长官率领主力部队攻打连云时，命我114师继续围困石岛旅团，拖住日军骑兵集团。若非信任，如此重任怎可放心交于我手？这样的长官不投效，难道要守着穷乡僻壤混吃等死？”

于学忠之所以决定挺进鲁中，是因为他不想东北军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可问题是，鲁中山区贫瘠闭塞，真能养活这么多军队吗？就算可以，又如何在日军重重包围中谋求发展？抗日终究是要走到明面上的，躲在人后谋发展是阴谋家的思路。

郝成龙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连故意找茬的周光烈也闭上了嘴，气氛尴尬异常。为了缓解尴尬，孟宪周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各位长官兴许也饿了吧？来人！……命令炊事班埋锅造饭！整瓷实点儿！”

很快饭菜就准备好了，大盆大盆的酸菜粉条。一〇一军伙食标准向来很高，可以做到一线战兵餐餐有肉，就算不是鲜肉也罐头管够。尽管于学忠身居高位，并不缺少油水，但这几日奔波转战也让他不自觉的咂咂嘴，闻着味儿，口涎便自动分泌。于学忠等人还能做到矜持，可底下113师的官兵们却早已按耐不住，饭菜一上桌就开始狼吞虎咽。

“嗯！味道不错！是家乡的味！”

也不知道是谁多了一嘴，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场面瞬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尽管牙齿还在机械式的咀嚼，但大家伙的心思显然不在吃饭上面。民国二十年的九一八（1931年9月18日），他们败退关内，那年的中秋过得无比凄惨。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的十月八日，他们遇伏，无数的兄弟战友倒在日寇铁蹄之下，这一年的中秋同样无比凄惨，那明年中秋又是个啥光景？

渐渐地，人群中传来哭声。这种情况下，谁还有心思吃饭？

腾的一下，于学忠站起来说道：“我已经决定了，跟着陆长官打鬼子！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牟中珩没有意见，说道：“我听总座的！”

周光烈也没有意见，只是他刚才还极力反对，现在就转而支持不太好，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说道：“我也听总座的！”

那就好办了，见没人反对，于学忠拍板道：“好！那我们就即可动身前往连云，我要面见陆长官！”

东海距离连云又不远，很快一行人等就抵达陆维司令部。一见面，于学忠便向陆维行礼道：

“卑职于学忠携五十一军113、114师特来听候陆长官调遣！”

既然是已经决定的事情，没必要遮掩，直接挑明了好。

“嗯……？”陆维有些懵了，只见郝成龙向他点了点头，陆维当即明白了。于学忠愿意接受陆维的指挥，换而言之就是他想靠上陆维。对此，陆维当然是欢迎之至啊！

“孝侯（于学忠字）将军能来当真是如虎添翼啊！”

“卑职败军之将，戴罪之身，当不得长官如此抬爱！”

中秋之败对于学忠打击甚大，陆维劝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此中原因错综复杂，非是将军指挥之过啊！”

说起指挥之能，于学忠更显羞愧。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论及指挥艺术怕是要强过他千百倍，于是说道：“相比陆长官卑职更觉惭愧，陆长官能够在短短几日就扭败为胜，先下一城，令卑职叹服！”

“嗳！～将军过誉了！此战若无114师的坚守，以及将军亲率113师增援，肃清东海顽敌，这仗不会打得如此顺利！我已经上报军委会，提请委员长，对五十一军各部有功将士进行嘉奖。”

实在是太意外了。围歼石岛旅团残部，很显然是114师的功劳居多，没想到陆维在捷报中连他们也都捎带了，这可替他们挽回不少脸面，不由得对陆维好感更进一分。

“陆长官！我军一连攻克东海、连云，围歼石岛旅团，重创骑兵第4旅团，令日军损失惨重，就以日军睚眦必报的脾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陆长官接下来作何打算？”

陆维还正盘算此事，见到于学忠，突然心生一计。说道：

“孝侯将军！我打算让您回鲁中去。”

“这是何意？”于学忠一时不明白陆维意思，郝成龙听了这话也捏了把汗。

陆维解释道：“正如将军所言，日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疯狂反扑。日军骑兵第4旅团虽遭重创，但骑兵集团仍有一战之力。我想将军可以在鲁中南对日军实施袭扰，牵制一部分兵力。当然，考虑到贵部新败，人员装备损失严重，我打算将一〇一军鲁中挺进大队划归将军辖下。”

鲁中挺进大队，于学忠是知道的。当初要不是他们抄了日军第五混成旅团后路，所部能否成功突围还未可知呢！当时就觉得这支部队不一般，没想到是系出一〇一军。陆维别看年轻，当真是不简单呐！就冲这提前布局山东，这远见就不知道要比他高明多少。

既然陆维舍得将手下精锐交到自己手上，于学忠自然要投桃报李，说道：“我的任务不重，又有鲁中挺进大队从旁协助，我看就让五十一军留下来听候长官调遣好了，毕竟您这里压力大，兵力有些吃紧。”

陆维并没有拒绝，高兴的说道：“如此当是最好不过！”说着对邓叔说道：“邓叔！给113师配些重武器，等打完这仗再另行整装。”

一听这话，最高兴的当属周光烈，陆长官果然不一般，刚投效就给武装到牙齿，看来这步棋还真是走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