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情深不寿 (第2/2页)
苏芷香低下头不看他,嫣红的唇紧抿着,不愿多说一个字。
商陆眼底的希冀彻底落空,他悲凉地笑了笑:“你说,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苏芷香一脸懵,她好像又说错话了,她有那么了解他吗,怎么总是挖坑自己跳?
但她不说,他又不走,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像漆黑树林里的红眼夜猫子,叫人瘆得慌。
苏芷香索性脱口而出:“我看你好像金貔貅,威风凛凛,财吞八方……”
咦,她说的是好话啊,他怎么又拉个脸?她初次见他的时候,浑身闪闪发光,就像一座行走的金山,冷漠无情,专心搞钱才像他嘛。
“没有我的同意,你哪都不许去。”商陆神色阴沉疾步离开寝房,原来她就是这样看待他,貔貅,连人都不是。
苏芷香望着他倒映在窗纱上的背影,郁闷不安,他真不打算放她走了?
书房窗外夜色弥漫,走廊上的橘色灯笼随风摇曳,商陆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淡淡酒香飘荡到鼻尖,确实有股竹叶的清冽。
适才全喜给他送了壶竹叶酒,说重阳节就快到了,祖父打算带他去登高爬山。
每逢节日,人们总想求个平安顺遂,仿佛照着习俗做了,就能实现那些美好的愿望。
商陆唇边扬起微不可察的冷笑,扬手将那杯竹叶酒倒进窗台花盆里,他又不是深夜独酌的失意人,喝什么酒。
商陆坐在桌前翻开账本,执起羊毫笔在每一页账簿上开始算账。
世间好多事没有规律可言,唯有收支账目可以尽在掌握,把这些加加减减的数字算到相合,就是商陆数年如一日的常态。
账越算越明,情越理越乱,想把手里的账算清楚,就必须忘却私情杂欲。
身为商家长孙,他从小就被寄予厚望,祖父希望他能继承家业,父亲鼓励他考取功名,对他没有所求的母亲,唯一的叮嘱就是随心而为。
他喜欢读书论道,旁人觉得枯燥晦涩的语句,反复研读更觉有深意。
他以为他的才学足以实现满腔抱负,父母枉死的惨痛事实,却让他看清自己的无能为力。
官商之间深不见底的鸿沟,与其用才学跨越,不如用银钱填满。
他钻研药材提升品质,熟用商道改善药堂,雷厉风行严打假药,他所做的一切,助商安堂名扬四方,为商家人积聚财源。
他要完全掌控商安堂,乃至整个江北药业,直到拥有与权势抗衡的力量。
在柏州的时候,苏芷香的出现是个意外,朦胧的暧昧情愫不知不觉吸引着他,却又让他心生抗拒。
他的人生方向不容偏颇,即使他一时迷了路,也不会被眼前美景所惑。
他需要苏芷香的金疮药方,不过在商言商,三千两银子太多了。
他有把握自己改良金疮药,早晚而已,但他还是答应了她的条件,只因心里对她有亏欠。
衙门罚金翻倍出乎他的预料,他曾许诺小惩大诫,没想让她走投无路。
离开柏州之前,银货两讫,互不相欠,以此断绝不该有的妄想。
他按部就班回到漳州成亲,他需要联姻开拓江南生意,不断扩大商安堂的影响力,将他父母惨死的真相公之于众。
他全都想起来了,想起祖父忍痛掩藏的一切。
他的父母死于人祸而非瘟疫,朝廷派遣的军巡使贪赃枉法,弃当地百姓于不顾,葬送万千无辜性命。
这是他远赴南疆找到的真相,当年他悲愤鸣冤,却被军巡使狠打一顿丢进大牢。
祖父想尽一切办法,最后用银钱捞回他一条命,他伤痕累累被牢吏抬出来,看到祖父老泪纵横的脸庞,那一刻比死还痛苦。
在南疆那座破旧的客栈里,祖父握着他的手哭了很久,求他放下仇恨好好活下去。
他答应祖父弃文从商,却隐瞒了祖父,他从没放弃报仇。
苏芷香坚持要走,他应该成全她,情深不寿,执拗必伤,他不能有软肋,何故要拖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