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是什么让他青丝一刻变苍发 (第1/1页)
隔着花园和殿宇院落的,是几排矮树丛,大花和木耳早在这行人进花园时候,就左转右绕的,上了殿宇的屋脊。 视线极其开阔,还看得清楚分明。 从花园而来的这些人,才真正是摆着仪仗的。 也是人家巫马家的花园大,那些仪仗队伍没有因为亭台楼阁而有阻滞。 仪仗队头尾贯穿花园。 一大半进入了殿宇这边的青砖广场,徐徐铺陈开来,十分壮丽。 一少半则停驻在殿宇之内。 大花和木耳凭着自身的眼睛,可以透过屋脊的砖石观看。 只是那样少了许多趣味。 两只小心地掀开瓦片,从木牛用尾巴凿开的孔洞向下看。 荷苗儿多伸出来的几条叶子,每个叶掌上擎着几块瓦片。 摇动在大花和木耳身边,有一条没抽出叶掌的绿丝儿,还扒着孔洞的边角,探到下方去。 殿宇内一人打头,后面依次递加一人,成了塔形梯队,共九人。 为首的一人,分了燃香给身后八人。 接着双手持香,向正首供奉神像行躬身礼三行。 将手中奉香插进供案上的香炉之中,侧身让其余八人跟进。 等奉香供好,为首之人率先掀起长袍前摆,跪倒在地。 余下八人一起,再跟着八人的,从殿中一直到殿门门槛那里,呼啦啦跪倒一地。 为首之人,跪礼九叩头,跟着的八人及余众,一直跪首伏身,静默无声。 只为首之人每三叩头后,会挺身面向神塑,双手交握成拳,紧闭双目,双唇翕动,默默祝祷一刻。 如此三次祝祷。 殿角的时漏“滴咚”一声,将将子夜。 为首之人起身,迈步向树园这边的大殿殿门。 跪着的八人以及一地的后辈子弟,都跪伏着挪开,闪现出一条路出来。 等那为首之人走到青砖广场,缓步登上搭建好的礼台。 殿宇之内跪着的人,都再次把伏着的身形往低了伏了伏。 大花心里想,那些人都趴着,皆看不到周围和那个走上礼台的人,怎么配合着几番往低了伏身的啊? 尤其那些人的伏身都很一致。 奇哉! 壮哉! 有人似乎替大花表达了感叹。 木耳呡着嘴暗笑。 稍微探身,扒着屋脊往下方的礼台上看去。 在礼台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 环卫着从殿宇中走出去的那人。 四个人看起来年岁相仿,都在二三十岁左右。 口中唱赞出“奇哉!壮哉!”的人,是多出来的三人中的一个。 看着年纪,似乎是几人中最年长的。 殿宇中的众人大气不出,如果大花和木耳是普通人,或者没有从头看到尾的话,都不会以为这座大殿中,跪满了人。 他们跪伏让路的那个人,峨冠博带,穿着厚重的礼服,大花和木耳还看出,他贴身穿了护身的软甲。 另外环卫他的三个人,从衣着看,比一院子的人都精致,虽然不够华丽,装饰几近于无,只在后领子那儿,有一个婴儿指甲盖大小的一处暗纹。 木耳经见过古人,见识匪浅。悄悄和大花说,那三个人的衣衫,比那个人的礼服材质都好。 尽管如此,那三个人却面色平淡,没有一丝张扬或者俾睨之态。 置身于礼台之上,却不身着礼服。 甚至是上裳下裤,袜子的绑腿周密地将裤腿收束。 浑身利落之余,很是松快。 极有一振臂、一抬腿就腾空上屋,眨眼间草上无踪之态。 三个人拱卫着祭礼之人,齐齐低头给他行了个敬礼。 唱赞的那个人右手臂扬开,示意祭礼的人坐进礼台上一个椅子。 那个椅子长得奇怪。 大花和木耳高处看着,似乎一条一人高的鱼口朝天站着,只是缺了鱼头;鱼尾弯曲做了椅座;鱼身挺直供人靠背。 那鱼型座椅的扶手也很奇巧,如同那大鱼张着双臂似的,只是那双臂是巨鹰的鹰肢、鹰爪。 如果祭礼之人坐进那鱼型椅中,头恰好补在缺了的鱼头位置。 这里的人如此奇思妙想? 还是他们这个地方某个族群的图腾? 大花猜测。 也许是他们这里的一种异兽,被他们捉了,制成了坐具。木耳补充了另一种可能。 两只猜测的这么一点功夫,那个祭礼之人已经坐进大鱼椅子的怀抱。 他一坐进去,大殿里跪伏的人齐齐挺身,却不起来。 跪拜着,膝行而出,一直跪走到礼台之下。 鱼型椅子中的人,似乎有些满意,轻轻笑了几声。 大花和木耳觉得只看人家背影看不仔细,赶紧绕行到树园这边的矮树丛里。 这期间,那些从树园经过的队列中,有男有女的几十人,开始吹拉弹唱,其余则配着乐声,载歌载舞起来。 亏得这个院子大,这么多人横竖排列也不拥挤,何况只是唱歌跳舞。 这些人的歌舞,声乐悠扬宏远,舞姿洋洒曼越,在午夜里挥洒着,朦胧飘荡,一点也不鬼气森森,反而有仙乐仙舞的风范。 鱼型座椅上的祭礼之人微笑着,中间似乎看得有些累,还支了一手撑住头颅,那笑容掩在礼台上仪仗的影子里,带了一丝嘲讽和悲悯。 唱、舞持续了三刻光景。 一声梆响,歌舞的人遽然收势。 乐器还好,那歌声陡然收音,很像被人掐住了嗓子。 大花和木耳都有丝错觉,似乎能听到歌者嗓子里掐断的余音。 所有人和那些殿宇里跪行出来的人一样,伏身在地。 这青砖殿宇的院落,刹那间寂寂哑然。 他们似乎算着特定的时辰。 大花看院子里的时漏,喧腾这么久,行将子时末尾。 “幸哉~” 唱赞的人长呼一声。 一地的人不起身,只抬头,齐齐痛喊“幸哉!” “幸哉~” 唱赞人紧接着又一声长呼。 他嗓音洪亮,既没被那么多人的齐喊盖过,又像狼啸一样,引领起另一波的齐喊。 如此三次。 鱼型座椅上的人却在没一次“幸哉”的呼喊中,越来越衰弱。 肉眼可见的,那个祭礼之人陡然衰老。 刚刚还三十岁壮年的英姿,此刻悚然的老态龙钟。 大花和木耳被惊了一下。 本来两只以为祭礼之人是被供奉者,或者仅仅是观礼之人。 所以两只都没特别关注他,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礼台之下,那些几案之上被绑着的活物,或者那些端坐着的童子。 这会看着座上的老人,两只都想到中间一定错过了什么。 “请赋离词!” 唱赞的人声音依旧悠扬,对着一地起伏的人影喊了这么一句。 地上的众人却默默无言,不为所动,只是把头埋的更低。 贴着礼台跪着的人里,有那一开始随着祭礼之人的八个人。 那八个人埋头就罢了,在渐渐起了的夜雾里,双肩隐隐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