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原来她的阿辞,也是一只狐狸 (第2/2页)
这样的让步,已然难得。
再若不应,便有些不识抬举了。
长宁最终还是跟男人走了。
上飞舟前,她不住看自己的小屋子,可直至飞舟腾空,她也能看到那团熟悉的影。
男人告诉她,去后会派人帮她找小狐狸,将它带。
长宁相信了,于是乖乖巧巧,任由男人将她带到了一处全然陌的地。
那地很大很漂亮,天光云影,重峦叠嶂,宛若仙境一般,所有人都很敬畏带她的男人,他们都尊称他仙尊,连带着她也和蔼亲切。
可长宁仍很想念她的小狐狸。
日日夜夜都想,有时候夜里辗转反侧,想小狐狸若见到她,然会很担,于是一颗也跟着揪起。
她虽然很畏惧那带她的仙尊,却每隔几日,就要斗胆上前去问,问他什么时候能把小狐狸带。
仙尊总告诉她,已经派弟子去找了,然后严容纠正她:“阿宁,你要唤我师尊。”
“这里这么久了,你要尽快学好规矩,你是我的亲传弟子,代表的是我的颜面,是整个乾元宗的颜面。”
“一言一行,都要恪守规章,若做的不好,便会叫旁人看话……”
长宁似懂非懂地听着,耳根涨红,手紧紧攥着衣袖,局促又羞赧。
到这仙境前,她并不懂什么是规矩。
她天『性』烂漫,拘束长大,哪怕出乡野,父母,也不觉自己有哪里比人差。
可仙尊的一番话,却告诉她:
你看,我冒着丢失颜面的风险,收你做了弟子,予你上的尊荣,你莫要让我失望。
长宁很想说,她其实不想做什么亲传弟子,乾元宗是很大很漂亮,可她更想念乡隅间那座属于她的小木屋。
可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家。
那个是她师兄的少年,待她极好,某些背后嘲她出的弟子,皆被他揪出,挨个教训,让他们给她道歉。
各种奇珍异宝、珠翠罗绮,他都搜罗了,尽数捧到她面前,意灿烂地问她:
“阿宁,你喜不喜欢这些?”
长宁认不清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可她懂得分辨善意,她看得出,师兄是真正待她好的人。
于是,某一日午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问他:“师兄,你知道要怎样,我才能去吗?”
“到哪里去?”
“到我的地去……”
“我、我想家了。”
师兄『摸』了『摸』她的脑袋,答应会帮她打听。
而就那一日傍晚,仙尊派人传唤她去,她想到某种可能,雀跃,飞也似地一路奔去。
可入那恢宏殿宇,却有见到熟悉的红『色』影,她愣原地,听高台上的仙尊沉声道:
“阿宁,怎么如此莽撞,我怎么和你说的,论何时,行事都要稳重……”
听着这劝警话语,不知为何,她跳愈快,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而这预感很快被验证,仙尊说完一番训斥的话后,不急不缓地说起了另一桩她牵挂已久的事:
“你要找的那只小狐狸,了。”
她呆愣原地,声音发颤:“了,是什么意思……”
“被派去寻找的那弟子,你旧时住所的门前,找到了具僵硬的狐狸尸体……”
“似是因日日守屋前,不吃不喝,饿死了。”
她脑中一阵轰鸣,几乎支撑不住站立,牙关打颤,却强撑着问:“那尸体呢,尸体哪?”
“怕你哀思过度,便原地将它葬了,有带。”
怎么能这样呢?
长宁泪眼模糊,几乎整张脸都被眼泪糊住,她想,怎么能这样呢?
真要葬,它也该葬她边。
哪怕是尸体,也该让她最后见一面……
仙尊说:“阿宁,我知道你很伤,可人总是要前看的。”
“你看,你踏入仙门,得以修习仙法,未还有得道飞升的机会,怎能只把眼光放那小小村落?”
“你是我的弟子,所有人都会尊你敬你……你师兄,还有其他的长辈,他们都很喜欢你,都会你很好……”
“有这么多人关你,爱护你,你为何要为了一只狐狸这般牵肠挂肚、伤难过呢?”
长宁拼命用袖子抹眼泪,可整个衣袖都被濡湿,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看着那雕梁画栋的殿宇高座,看那高座上肃容傲然的男人,哽咽着想,他永远不会明白,她失去的是什么。
去后,她便病倒了。
按理说,既已修仙,便不再是□□凡胎,即便不慎病,也该很快痊愈才是。
可长宁这一病便是月余,服了数些仙『药』,也都有要转好的趋势。
宗内长老弟子先后前探望,嘘寒问暖,师兄日夜守着她,就连仙尊也时常看她。
上上下下,皆是一派温情。
这曾是她过去梦寐以求的,可如今真的得到了,却只有一种踩云端的虚幻感。
体的病弱,仿若从另一面促使了她的成长。
她了牵挂,亦不再想着去。
病愈的那日,她亦成功引气入体,正式踏入仙途。成为了宗门有史以,从开始修行到引气入体耗时最短的弟子。
此后仙途漫漫,时如白驹过郤,竟也感于年岁渐长。
而就拜入仙门后的第二十八年,除夕夜,小雪簌簌,半山莹白。
长宁喝了点小酒,提前离了席,慢吞吞地居所。
脚踩绵软的雪上,仿若踏云端,她脚步虚晃,就将近居所时,突然被一硬物绊到。
扑通摔倒地,她与那硬物上,一时呆愣住。
红红黑黑的,上覆满了雪,已冻僵成了分辨不出原貌的一团……
只有微弱的呼吸尚存。
看着看着,她跳骤然加快,升起一种难言的熟悉感。
属于二十八年前,那段封存底的记忆再次浮,长宁颤抖着,将那一团僵冷的东西抱起,踉跄地朝屋内跑。
用『毛』毯将它裹住,慌『乱』备好热水,将要为它清洗时,长宁才骤然想起,她已修行了仙法,不再是二十八年前那个懵懂知的小姑娘。
有更好的办法,让它醒过、好起。
她红着眼眶,一点点往它体内输入温和的灵气,细致地修复它体内外受的伤。
最后,却仍选择将它抱起,抹上香气清淡的皂角,轻柔地用温热的水将它洗得干干净净。
躺柔软『毛』毯上的小狐狸,终于颤巍巍地睁开了眼。
它眼神还有些恍惚,可看清长宁的一瞬,眼眸里像盛入了星光,明亮至极。
它骤然跃起,连带着『毛』绒绒的尾巴、一团扑入了她怀中,发出孱弱的呜呜声。
一瞬间,长宁再次泪流满面。
她法想象,它是历经了怎样的艰险,才跋涉千山万水,穿过层层隔障,如此准确地再次找到她……
此时,除夕的钟声被敲响,屋外响起此起彼伏的噼啪鞭炮声,热闹非凡。
“听说,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许愿,许下的愿望都能实……”
长宁抱着她失而复得的小狐狸,声音很轻很慢:“那……我想要你陪着我,陪我很久很久。”
她又有些忐忑,“这个愿望会不会很难啊……”
小狐狸用尾巴拱了拱她,亲昵地她肩蹭了蹭,长宁亦轻柔地抚过它微颤的尾巴尖,语调终于高兴起:
“旧年新月,辞旧迎新……”
“以后你就叫阿辞,好不好?”
……
如此长,又如此清晰的梦境,使得长宁即便仍陷于昏沉中,亦忍不住浑颤抖起。
原是这样啊……
原她的阿辞,也是一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