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五章 (第1/2页)
  康熙六十一年,天降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整紫禁城都被掩盖成了一片雪白。
  瑞雪兆丰年。
  刚刚好的大雪还没造成雪灾的程度。
  巍巍颤颤的老太监拿着大扫帚,慢慢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坤宁宫前的雪。一身的太监服,上面洗洗补补,在针脚处泛着浅浅的白。
  甚至有些地方都起了线球。
  白雪飞飞扬扬,温吞吞的缩到了角落里,露出青石板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快些快些儿,密嫔娘娘要生了,都给我快些,万岁爷知道了一定儿会高兴的!”
  为首的大太监领着一群人匆匆的过去。
  这样一闹腾,刚刚扫干净的路上又过了一片沾了雪的脚印。
  老太监伸着头看了一会儿,陡然叹了口气。
  “师傅,您怎么了?”
  小太监尚年幼,眉目青涩稚嫩的很。
  “我是在想啊,要是小主子还在该多好啊……”
  那张老菊花似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枯燥死寂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温情。
  他犹记得,小主子走得那年,也是下了这般大得雪。那个漂亮的人儿,转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如今的紫禁城,又有谁还记得小主子?
  他叹了叹气,低下头,慢慢的挥起了扫帚。
  等过了今年,趁来年开春的时候,他便求个恩典出宫去吧。宫外虽然没了根,但好歹也比在宫内强不是?他侍候了皇帝一辈子,临到终了,却不想落到了这般的下场。
  一双黑色缎面的靴子停在眼皮子低下。
  扫帚一停。
  老太监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个头:“四阿哥。”
  那边的小太监跟着跪下,口中结结巴巴:“见过雍亲王。”
  雍亲王……一眨眼,便这么些年了。
  男人的眉眼已经长成,冷峻的近乎冷酷的五官如同积雪一般长年寒冰,刀裁似的眉,深沉锐利的眸子,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如渊,行走之间隐隐带了几分帝王的影子。
  但是他跟皇帝终究是不同的。
  比起帝王来,胤禛更多了几分真心。
  至少,对于胤俄,他是十成十的真心爱着的。
  “李公公。”男人低垂着眸子,轻声道。
  “不敢当不敢当。”
  李德全苦笑。
  “本王禀了阿玛,李公公去雍亲王府养老吧。”
  胤禛其实是个恩仇必抱的人,对于胤小俄身边的人,他每每都宽容一些。
  李德全摇了摇头,身子微缩:“不了,多谢王爷好意,但是奴才这辈子,只怕是离不开的。”
  他知道帝王太多的辛秘,能离开这个皇宫,恐怕只有他的尸体吧?想着明年出宫,也是不可能的。
  胤禛显然也是知道的,抿了抿嘴角不再说话。
  李德全得罪了密嫔,那个妩媚到了骨子里的女人。但,若真要说,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胤禛微微叹了口气,显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转身走了。
  白皑皑的雪慢慢的拢成一片,男人的身影眨眼便不见了。
  ~~~~~~~~~~~~~~~~~~~~~~~~~~~~~~~~~~~~~~~~~~~~~~~~~~~~~~~~~~~~~~~~~~~~~~~~~~~~~~~~~
  这是胤小俄走之后的第十五个年头。
  整个紫禁城里都变了模样。
  物是人非,能记住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又能有几个?
  修长的手指拢在袖子下,细细抚摸着。
  那是一枚极其小巧的白玉,上雕着兽头,精致玲珑,巧夺天工。
  又有谁能想到,这个,便是火枪营的令符?
  他微微笑了笑,将东西稳妥的贴身放好,温润的玉,带着暖暖的温度。
  这是属于他的。
  从上书房里出来,正好撞上了十四。
  那个骄傲的孩子已经成长的成为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了。
  可笑啊,老八老九没能成为他的阻碍,自家的亲兄弟却当了绊脚石。
  他们无论哪一辈子,都是如此。
  兄弟如同路人!
  正巧的是十四去得也是养心殿,同路。两人隔着五六米距离,安安静静的走着。你不看我,我也不理睬你。
  至疏至亲是为兄弟。
  前脚后脚进了养心殿,一股热浪铺面而来。
  身上带着的寒气一个哆嗦,被扑灭了不少。
  层层叠叠的纱帐后,老者的呼吸悠远深沉。
  粉色宫装的女子从里面出来,眉眼精致,温婉沉静,盈盈一福:“见过雍亲王,郡王。”
  十四抬头望着琉璃瓦,左右就是不看女子。
  胤禛冷冷的点点头:“菀贵人无需多礼。”
  瞧瞧这客气话说的。
  “皇阿玛睡着了?”
  “万岁爷刚刚睡着。”
  胤禛想了想:“既然这样,本王等会在过来。”
  话音刚落,帐子里传出老者的话来:“可是老四和十四过来了?”
  帐子被撩了起来,露出里面皇帝的脸来。
  若是胤小俄在这里,只怕会嫌弃这样一张苍老的脸的说。
  皇帝已经老了,他的脸上爬起了皱纹,他的眸子浑浊不堪,他的双肩再也撑不起这片天空。可是,他还是皇帝,至高无上的皇权者。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便能主宰一切。
  “皇阿玛。”
  “皇阿玛。”
  胤禛和胤祯请安。
  男人抬头看了那边的女子一看:“下去吧。”
  “是。”
  踩着花盆底,走得轻盈无声,女子缓慢的退了出去。
  养心殿里,除了魏珠,便只剩下新升上来的顾喜。
  龙涎香在炉子里静静的燃烧着,一缕极淡的白色雾气蒸腾而上,盘旋在室内,那是极为浓郁的香。
  皇帝沉重的咳了一声,从嗓子里挤出缓慢的声音来:“昨儿,我梦见小十了。”
  近些来年,皇帝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陈年旧疾,就是御医也无法完全的治好。这人一到岁数,便是知天命的年纪。但是他是皇帝,他怎么舍得知天命?放不下手中的权利,只会生生的累垮了自己。身体不好,连带这这些年心思也越发的深沉让人无法捉摸,喜怒无常起来。
  也只有在提起那个小小的少年的时候,他苍老宛如刀锋的眉宇间才会浮现浅浅的温柔。
  不过,这份温柔是做给瞎子看的,胤小俄早就不稀罕了!
  两人同时一震,不知道该接口什么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