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障城（二）牌匾 (第2/2页)

“滚！”镜如玉听完话，骤然咬牙，她连连退。

可是言卿手中的丝却在她识海里翻天覆地，她因为痛苦脸『色』煞白、踉跄一步，半跪下来。

言卿往前走，身上还穿着忘情宗弟的衣袍，蓝白『色』的，朴素雅致，声音却冰冷仿佛来自世外，字字『逼』问说：“我看你被困在了璇玑殿的角落里。”

“周都是大火，你逃无可逃。”

“镜如尘在喊你的名字，火的瞬间她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想要救你。”

“镜如尘当时是洞虚期修为，她找了你，朝你伸出手，把你带了出。你们走了殿门，然镜如尘对你说……”

——如玉，我们救了。

镜如玉十指颤抖，疯狂地大叫：“闭嘴！”

言卿有说话，唇角紧抿眼神漠然。其实早在当初紫霄的回忆里他就能知道的镜如玉惯会玩弄心，如今窥真相，还是被她个的演技所惊了一刻。

镜如玉擅于博取的同情，更擅于颠倒黑白。

她可以楚楚可怜，她可以疯狂偏执，话里话外，真真假假。刚才那般绝望难过地质问镜如尘时，又有分真心呢。

都觉可怜之必有可恨之处。

所以总愿相信可恨之必有可怜之处。

可是……真的吗。

镜如玉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她和镜如尘是双胞胎，从小大无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是一模一样，于是她们长大身形相仿，手也相似。

双手洁白修长，指甲莹润如贝，让她好像又看了镜如尘那一天在火海中伸出来的手，暗夜生光，驱散所有烟尘灰雾。

天火下坠，浓烟遍布整个璇玑殿。

她蜷缩在角落里，惊慌失措，瑟瑟发抖。在生最『迷』茫最黑暗的时候，镜如尘跌跌撞撞的白『色』身影，燃她眼中的希冀。

“如玉！抓住我！”

她眼泪夺眶，扑了过：“姐姐！”

回忆如刀。刹那逆血破千重，涌她喉边，镜如玉轻轻一笑，吐出一血来。

“她带着我了璇玑殿的门，其实我们都可以出的……”

可是出之呢？一继续天之娇女风光无限，一继续在黑暗中让嫉妒腐蚀灵魂？

万事万物都在火海中灰飞烟灭，说来讽刺，镜如尘牵着她走的那一路，竟是她一生最安宁的时刻。恍惚间回了鸿蒙初开之时，黑暗中只有她和她，她们在母胎中血肉相融不分彼此。流言蜚语不曾入耳，嫉妒不曾让横隔两的壁垒变天堑。

只是梦中终究会醒，璇玑殿外的清风明月入眼，让她从姐妹情深的幻想里回过神来。

“如玉，我们救了。”

镜如尘回过神，眼中带笑，似乎蕴着泪光。

璇玑殿富丽堂皇，门匾都是用金玉铸造。

火舌『舔』舐镜如尘的脸、镜如尘的发，也『舔』舐她背的房柱门扉。

镜如玉抬头的一刻，瞳孔微缩——她看镜如尘背璇玑殿的牌匾坠着烈火轰轰下坠。

那一瞬间，心脏提嗓眼，身体已经比大脑先做出动作，她脸上绽开如花笑颜，扑了过：“是啊，姐姐，我们救了！”

她装作兴奋、装作劫余生喜极而泣，抱过，手指死死抓着镜如尘的手臂，那么用力、好像真的怕了极致。

她扑镜如尘身前。

因为冲撞力，镜如尘踉跄的往退一步，站了牌匾正正落下的地方。

而她埋头在她颈间，浑身颤抖，似哭似笑。她不知道镜如尘为什么不推开她，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镜如尘最要前进一步一样。

只知道，“轰”地一声，那块门匾落下的瞬间。

她面无表情，松开手，一生的爱恨纠葛贪嗔痴怨都了尽头。

面她又好似噩梦惊醒，大惊失『色』，疯了一样把姐姐从废墟中救出来。母亲赶来的一刻，看的就是她抱着镜如尘崩溃大哭的样……眼泪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

赤灵天火将璇玑殿烧只剩焦土，埋葬一切真相。

她做了什么，真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心术不正……是啊，她一直都心术不正。

青枫落雨，烛火浮灯，她将往事说与外听。分真分假，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声音细细，哀回婉转。

“不久前，浮花门璇玑殿火。我的姐姐被困其中，让赤灵天火烧瞎了眼，也烧断了腿。丹田被毁，无修行的可能。”

“姐姐觉自己已经是一介废，不配门主之位。便主动退位，由我继承。”

“前辈你说，算不算世事无常呢。我虽然嫉妒姐姐，却也从来想过，让她落个地步。虽然宗门中都拿我和她比，但是姐姐对我却是极好的。”

“那一晚璇玑殿中的火，真的好大……”

“万幸，都过了。”

万幸，都过了……

言卿低头，看着镜如玉。镜如玉跪于地上，乌发披身，她背影纤细，陷入血腥的回忆里，好像濒死的蝴蝶。

言卿不敢多读取镜如玉的记忆，个女心思诡诈，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反噬。所以他『操』纵着魂丝，抓紧最的时刻，闭眼凝神，终于在她识海的最深处，找了那一团黑『色』的魇。

看的刹那，言卿整个微愣——一团黑『色』的魇，乎扎根在识海，与她整个共生。

他以前也不是有对付过高修为的魔种。但魇是魔神的诅咒，是神的恶念，是本就是不属于自身的外物，往往都是游离的。

而一次镜如玉的魇……那么牢固，像是本来就属于她自己。

言卿一咬牙，还是拽着那团黑『色』的东西，连根拔，魂丝缓慢往外抽动。

镜如玉扬脖，终于，掌心青『色』的灵力最终将淮明的魇祛除。她回过神，冷笑一声，获行动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五指为最锋利的兵器，卷着青『色』灵力，要穿过衣衫皮肉将言卿的心挖出来捏碎。

谁料，她的手还碰上言卿衣物。

魂丝突然抽出来。

嗤地一声。

她抬头，看那绕在魂丝上黑『色』的东西时，浑身僵硬，眼睛缩一个点，难以置信喃喃。

“是，我的魇？”

魇被取出，魔种也会顷刻暴毙。但镜如玉却只是吐出一鲜血，脸『色』苍白，杏眸里波光离合，深深『迷』茫。先是双生镜的诅咒，是自己身体内的魇。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镜如玉也失魂落魄。

就在她以为，今日种种已经了尽头时。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摧毁她所有理智。

“镜如玉。”

现在殿内站着的，就只有三，谢识衣，言卿，镜如尘。

镜如玉慢慢回过头。

发现镜如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自角落里站身来，曾经天真无暇的清澈眼眸一刻复杂让看不清心思。镜如尘疲惫地闭了下眼又缓缓睁开，容颜温婉，唇角笑凄凉，轻轻说：“镜如玉，好久不见。”

声音回响在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像是落了很多年的雪。

言卿说话，将手里的发丝丢不志，转身回了谢识衣身边。

谢识衣说：“你救不了镜如尘的。面镜迟早会碎，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我知道，试试而已。”言卿只是看着那青丝上缠绕着的扭曲的魇，轻轻道：“你说上一届浮花门主，是不是猜出了镜如玉是魔种，所以才会设下样的诅咒？”

“不杀镜如尘，说明镜如玉还保留着最一丝良知。要是有一天镜如玉为了修为更进一步，不惜对镜如尘痛下杀手，说明她已经彻彻底底魔。”

“浮花门门主不愿让她祸害苍生，于是设下样的局。碎掉镜，镜如尘魂飞魄散，镜如玉也跟着魂飞魄散。”

能轻易让一个化神期魂飞魄散，所以只能在和镜如玉羁绊深切的镜如尘身上动手脚。

言卿忽然觉疲惫，先是秦长熙，是淮明，是镜如玉。一次汀澜秘境，真的叫他精疲力尽，可是他强撑精神来，因为谢识衣现在比他更虚弱。

“对不，是我拖累了你。”言卿忽然心中涌现深深的歉疚来，轻声说。

谢识衣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嗯，想好怎么赎罪了吗？”

言卿心中愧疚：“想好，不过你哪儿，我都跟着你。”

谢识衣浅浅笑了下，视线又看向前方，平静道：“我若是不进来，秦长熙或许只是暂时复活淮明，将之作为武器。”

从黑市那些弟居心叵测吞下丹『药』开始，就定下死局，甚至可以直接跟宗门说是他们咎由自取。而如今，淮明死，镜如玉入局。

九宗三门风云涌。

紫金洲秦家势必会赶过来南泽州。

“我们走吧。”谢识衣轻声说。

言卿：“什么？！”

谢识衣云淡风轻道：“你不是好奇我的下一步吗？”

言卿：“啥？？？”

谢识衣戏谑地笑了下，想了当初从南市回忘情宗时，九千九百阶上二的对话。

“跟着你‘叛出’宗门。”

百八十寺他一直找不进的方法，不如趁次将计就计。

另一边，镜如玉和镜如尘在火海中对峙。纯白炽火燃烧大殿，惶惶明灭。爱恨恩怨，好像从并蒂而生的第一刻，就算不清了。

<!-- jj:4940635:76:2021-10-07 05:42:31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