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回愿我儿皎皎一切行愿皆悉满 (第2/2页)

不过愿景的，即便不被家中看重，在庄子里定然也是婢仆环绕，再往深去想……娜仁也不敢想了。

愿景自斟了杯温酒，笑得轻松，世外缥缈的灵气退散，这生模样甚是少见。

南苑里的春日，比之宫中多了几分野趣，娜仁与清梨、愿景登山踏青几回，三人都不是爱骑『射』的，便慢慢散步，皎皎倒是催马在围场里跑了两圈，拎了两只野兔子回来，下锅子吃了。

酒足饭饱，清梨长舒了口气，端着宫人奉上的消食茶抿了两口，随口道：“这锅子不常吃，难得吃一会，倒是不错。下次再有，烤了也罢！好料煨上，火上一烤，油滋滋地流，那肉才香呢！”

她形容得绘绘『色』的，皎皎不由了念，道：“改日我再去围场里逛逛。”

“逛逛也罢，记着多带些人，围场里到底不是十分安。”娜仁叮嘱一句，皎皎笑着应了，留恒慢吞吞地喝着果子『露』，回味着兔子肉的味道，到这话，也跟着叮嘱皎皎一句注意安，像模像样的，倒真叫人好笑。

过膳后，皎皎带着留恒念书去，清梨净了抚琴一曲，素止住琴弦，望着孩子们的背影，忽然道：“留恒这孩子，看着清冷却有情，子说是温吞，不如说是不在意，倒真有些洒脱的意思。”

“他像他阿玛，也像他娘。我只希望他这一生能顺顺遂遂，体健健康康的。倒不求他能权倾朝野文武皆通，立下多少功绩。他父亲经为这大清抛颅洒热血过了，战功荫庇，爵位傍，他这辈子平平安安地过就好。”娜仁笑眼望着他们，清梨又道：“皎皎也快到了适婚之龄。”

娜仁道：“我想多留她几年，小小年纪嫁了，又要应人家舅姑，还是多在家里过几年顺心日子吧。况早早嫁，自个还是个孩子呢，就有人催着诞育子嗣，子不好。”

清梨道：“皇家的公主，谁家的舅姑敢为难呢？不过你说的倒也是，索你们家的女不愁嫁，也不怕留来留去留成仇。”

“你这话，真该叫皇上。”愿景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留两年也好，皎皎……不是甘于平常的子。”

娜仁怅然道：“我就是怕，这份傲骨害了她。远大不屈之心，被岁月逐渐磨消；一不折傲骨最后只能藏在四方天里。逐渐甘于平凡，向世事现实低，这各中痛楚，不是外人能知道的。我也不知，最后她是能与这世代战上一场，还是磨平了心气，甘愿做一世富贵公主。”

“皎皎定然一生顺遂如意。”愿景缓道：“这是她的命数，谁也左右不了、盘算不得，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清梨道：“咱们皎皎是个好孩子，上天庇佑，自然会走她应该走的路。”她看着皎皎笔挺的背，端方众的风姿，感慨道：“我这半生庸碌平凡，这孩子琴剑皆系我一教授，若她能活得多波澜壮阔，也算活了我这一份。”

愿景低低念了“福生无量天尊”，三人未再言语。

大道之下，众生碌碌，不论来去，但凭本心。

最后是娜仁喃喃念了一句：“愿我皎皎，一生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荡』。”

愿景了，半刻神情微微复杂，转深深看了娜仁一眼，直把娜仁看得瘆得慌，乖乖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她方满足地回过去。

清梨轻轻一笑，摇感慨：“《大随求陀罗尼心咒》中，有‘一切行愿皆悉满足。’但愿皎皎最终应了这句话吧。”

愿景固执地道：“《庄子·秋水》有言：明乎坦涂，故生而不说，死而不祸，知终始之不可故也。”

“不过借个词汇罢了。若皎皎真修行到那个境界，也不需有何所求所为，寻一山隐居，静待老来，生命终点。那样多没意思啊？”清梨又摇摇：“咱们在这感慨也是无的，孩子的路，还是要孩子自己走来。你这回来能住多久？立夏能一起过吗？”

娜仁叹道：“立夏日，延庆殿要预备夏季供，皇上不在宫中，老祖宗老迈，太后无心于此，我是留不得了。你们两个过吧，哪时得空了，我还过来。”

“还有半个月好住呢，先不着急。”愿景道，清梨点点，虽有些不舍惆怅之怀，却还是道：“日子长着呢，如今宫里有了着落，也不会把你绑住。有了来的回，下回便也有了。立夏是大节气，你回去也是有的。”

虽口中如此说，她面上的不舍也是肉眼可见的。娜仁握住她们两个的，感慨：“我又如何舍得你们呢？宫里虽也有些合心意人，事更多，虽看得热闹，有时也嫌烦，不如这南苑住着舒心。”

“那就常过来，我们都等你。”愿景端起消食茶，冲着她道：“茶代酒，庆你我重聚，待离别日。在再斟酒相送。日后再来，可要带两坛好酒。我酿来的竹叶酒，喝着总不如你酿下的。”

“修行修行，怎偏就修到酒肉上了？”娜仁带着几分促狭笑着打趣她，愿景一本正经地道：“享受生活，恣意洒脱才是修行。若是连这都看不破，还算什修行？”

清梨拍道有理，豆蔻将新炒的南瓜、葵花籽端了一盘子上来，又切了应季水果，供她们磨牙消遣。

如娜仁所言，宫中四季皆由应时供奉，立夏日要预备夏季供，最初是太皇太后『操』持，后来是仁孝皇后『操』持，再然后是愿景。愿景也不在宫中后，多半是娜仁主理。

如今她成了名正言顺的皇贵妃，夏季供自然没有推托的道理。

因知道她什时候要走，相聚的日子便更值得珍惜。

这日皎皎从猎场回来，怀里却抱着两只小狗，米白的『毛』『色』，不过成人巴掌大小，窝在她怀里哼唧，连一“汪”都发不来，瞧着十分虚弱。

“这是——”娜仁一惊，留恒快步过去踮着脚尖看，皎皎道：“快，有什能给它们吃的。也不知是几时钻进猎场的一条母狗生的，那母狗难产，经去了，诞下三只小崽子，有一只醒来就没睁眼，这两只倒还勉强能立着，我就给带了回来。”

娜仁一时也拿不准小狗喝不喝得牛『奶』，只得命人去温了羊『乳』来，好在素日她与两个孩子也有饮牛羊『乳』的习惯，小茶房里都很齐，没一时就有宫女端着两个小碗过来。

留恒眼睛紧紧盯着两只小狗崽，见它们被放在地上『奶』碗附近，便低催促：“喝呀，快喝呀！”

等那两只小狗崽伸舌『舔』了羊『乳』，然后仿佛得了门似的一口接着一口地添。留恒见了便松了口气，放心下来。难得见他这个样子，皎皎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问：“喜欢吗？”

“喜欢！”留恒重重点，娜仁便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带回去，养在宫里如何？乌嬷嬷，您是历老了事的，瞧瞧这是什品种？”

乌嬷嬷仔细瞧了瞧，等它们喝完了『奶』，又拎起来一个个看了看牙齿眼睛，方娜仁道：“不是什难得的品种，土狗罢了，只怕还是个串。”

“那倒没什，只要不是什凶狠品种就好，既然留恒喜欢，就养吧。”看着小狗崽在乌嬷嬷怀里眯着眼半睡不睡的，喉咙里发呼噜呼噜的，娜仁不由一笑，『揉』了『揉』它们上的『毛』，道：“等会它们睡醒了，天也暖和了，把它们上洗一洗，巾子把水吸干，免得着了凉落了病，留恒又要伤心了。”

也是难得见到一样他喜欢的东。

留恒了小脸一红，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向娜仁打了个千：“谢娘娘！”又皎皎道：“谢谢姐姐！”

皎皎蹲下来与它平视，道：“你喜欢，就养着吧。本来我抱回来，也是怕它们在猎场里没了母亲活不下去。既然你喜欢，留下也无妨，咱们不少这两狗的饭。不过你要记得，你养了它们，就是它们的主人，要它们负责任，要教导好它们。不然哪日它们咬了人，或者胡『乱』脏了宫里的地，可是要先罚你的。”

留恒认认真真地着，仔仔细细地记下。

瞧着他这副模样，娜仁更心软了，等皎皎说完，方问留恒道：“你姐姐说的，你都记下了吗？”

“留恒记下了，一定不敢忘记！”留恒重重点点，满是喜欢地看着那两条小狗崽，小心翼翼地伸轻轻『摸』了『摸』那两只上的软『毛』，情不自禁地又笑了。

阳光下，稚子、幼犬、鲜花、绿树。

当真是生机勃勃，是足洗净人心中的一切阴霾的朝气，叫人不由想要会心一笑。

娜仁在旁瞧着，只觉心都要化了。若是留恒能够开心，养两条小狗又算什呢？

不过此时，无论是娜仁还是皎皎，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两条因一时心软留下的狗崽，为留恒留下了日后的一份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