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回愿我儿皎皎扶摇而上九万里 (第2/2页)
咱们边干活边养病,左右一份宫务分成六份,每个人手上真算来也没多少。当年大权独揽时,仁孝皇后自己招架得住,愿景自己处理得来,娜仁……勉强也算自己支撑过,何况如今被拆分成一份一份的。
“要我,就是没历练过!”娜仁躺摇椅上晃啊晃,边呷着茶,边悠悠道:“就她们如今手上那点事,算事吗?”
琼枝面不改『色』,吹捧道:“是,您那时候才叫忙得脚打后脑勺分身乏术呢——多亏还有大公主帮忙,把那些事情分去许多,不然可真是,管了些日的事儿,下巴眼看着都尖了。”
娜仁觉着她话莫名阴阳怪气的,摩挲摩挲自己的下巴,还是没吭声。
对宫中些事,娜仁对皎皎素来是开诚布公一讨论的态度,从未隐瞒过什么——早些年主要还是她输,几年皎皎的消息逐渐灵通来,又渐渐大了,娜仁有意培养她对各种事件的见解看法,便成了皎皎输的多。
日午后,午睡醒来,娜仁坐妆凳上,皎皎持着紫檀梳慢慢为她通发,边缓缓道:“佟妃母那一部分宫务接了回去,几日承乾宫好热闹啊。”
“钮祜禄贵妃撒手得痛快?”娜仁眯眼享受头皮按摩,随口问。
皎皎仿佛轻笑了一声,“可不是,再没有更痛快的了。前些日改动的那些,如今还得正主一一应付着,难啃的硬骨头,还是自己个啃去吧。钮祜禄妃母本就不愿意掺和那些事,如今又回到佟妃母手上,且看佟妃母如何应对吧。”
她着,微微一顿,缓缓道:“有时,女儿也看不明白,佟妃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若聪明,往往便能作熟人意料之事,若愚笨……行事手腕也算干脆,处事也没落下人的口舌。倒是叫人看不明白了。”
“那就不要评,继续看,仔仔细细地看,人啊,总觉着自己把人看透了,实人哪是那么容易就被看透了的?”娜仁睁开眼,透过镜笑着看她:“既然看不透,那就不要评罢了。看什么,存自己的,便足够了,何必与外人知道?”
皎皎道:“额娘又不是外人。”
“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难免会被旁人对某人的评价印象。”娜仁笑眼温柔,“既不要居高临下地人看透,也不想必绞尽脑汁地参悟人。岁月漫,有的是时光,若是一味用来揣摩旁人,岂不是浪费了?不如就不要轻易开口,评论她人,过好自己的日罢了。”
皎皎闻言一怔,仔细打量着镜中的娜仁,却见她笑得分外温和,眉眼温柔的仿佛能焐冰雪。
似乎从她少年时,额娘便是和蔼可亲、爽朗大方的形象,待亲近的人偶尔又会有些任□□娇。分明年少位尊,应是意气风发的,却少对旁人进行评价,顶多是嘟囔调侃两句,偶尔评,也不会斩钉截铁地某某某便是什么样什么样的人。
私下话,更多是就事论事,事中如何,脱开那件事,便不会再认为谁谁谁就是那样的人。
娜仁见她如此,唏嘘道:“你还,来就是你汗阿玛的女,万般宠爱尊荣,地位尊贵,没过什么风雨,再聪明剔透,也是少年人意气风发。额娘没有教育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人啊,是上最复杂的东西,永远没有被看透的一天。”
她也曾以为自己能够看透人,最后发现,实人易变,没有亘古永远。那么不用一时的眼光看久的人,便是很重要的了。
实些年,她也避免不了觉着某个人就是怎样怎样的,但她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妄下定论,也不会用当时的目光,久地看那一个人。
事情总是不一样的,人也总是会变的,那她的目光,也应当变。
人不能用昔日的目光看人,大许也是如此吧。
皎皎抿抿唇,郑重事地点头应下了。
娜仁扭头笑眼看她,『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些道理啊,你留着慢慢参悟去吧。志存高远,却也要目光放远,不可只拘泥于当下,知道吗?”
“是,女儿知道了!”皎皎从容矜持地点点头,目光却满是坚决。
一身被精打磨雕琢过的美玉的内敛端华、莹润光泽,又从眼角眉梢的坚决与挺拔的身姿流『露』处些许鞘利刃的锋芒。
看着她的样,娜仁微有些恍惚。
她也不知道,个女儿究竟能走多远。
但愿她能扶摇上九万,大展鹏程。
前朝陷入紧张的战备状态,后宫也不安稳。
德妃六月诞下的那位公主一直不大好,众人多少也做好了准备,甚至连康熙都不敢与个女儿多亲近,唯恐感情深了,孩却走了。
独德妃照顾公主,尽尽力,日夜不离身。
即便对她有成见如贤妃,私下也未再于事上她半分。
宜妃顶多私底下气哼哼地她是“作秀”,但公主真正过之后,她也没德妃面前借个戳她的软肋。
日暮西山,永和宫的白绫被宫人扯下,德妃静坐窗边,望着偏殿的方向神。
宫女脚步轻盈低眉顺眼地进来,向她回道:“六阿哥睡下了。”
“也好,叫睡吧,哭了一日了,也不知孩哪来那么多的眼泪。”德妃淡淡地吩咐:“那些白绫……烧了吧。”
她闭了闭眼,宫女低声道:“大悲伤身,娘娘好歹记着六阿哥,六阿哥可只有您能依靠了。”
德妃轻嗤一声,眉目低垂,手掐着一朵艳红的凤仙花,神情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语气也十分平缓,“我有什么可伤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求来的。不过是一个孩罢了——”
她喃喃念道:“舍去了的,就是舍去了。皇上的怜惜,岂不胜过种种?你看佟贵妃,虽得了儿,又如何?还是不能,才养了旁人的儿……”德妃面带讽笑,神情却登时狠厉来,目光尖利如刀一般,叫宫女后背一凉,忙低头避过锋芒。
“既然去了,不是我的,便再也不是我的了。”德妃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扶正发间一支玉钗,微微昂下巴,摆如佟贵妃、钮祜禄贵妃等人那般骄矜从容的姿态,字句坚决。
宫女垂眸,未语。
宫些年死的孩多了,公主的死并没掀多少波澜,各人仍过各人的日。
秋日猎场行围,大阿哥胤禔连『射』两鹿一熊,康熙亲自嘉奖,一时风头无两。
人都贺贤妃了个好儿,也有人打趣她好日后头呢,贤妃虽尽数受着,但一开始的欣喜过后,私下难免有惶恐不安。
日孩们都不,娜仁拿炉煮了旧年陈的普洱,贤妃她对面坐着,接过茶道了声谢,捧手上,水雾袅袅,茶香弥漫,她深吸几次,近日烦『乱』的绪仿佛被无形中的一双手理清,终于升了倾诉之。
她惶惶道:“皇上样抬举保清,我总是不大稳当。人不争馒头争口气,要我没有过那个,是假的,可——可都立了太了,皇上又样行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保清本来就冲,太矜傲,兄弟两个不和是常有的,但保清对太还是尊重的啊!若真有那一日……岂不是、岂不是兄弟阋墙。”
她侧过头去,眼圈微红,“你看自古来,皇家弟,兄弟相争,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我是恨过仁孝皇后,对太不喜,都不假,可我当下真的没有要争那个位置的那份啊!”
当下没有,便是从前有过了。
“我信你。”娜仁中一叹,只能握住她的手,无力地劝慰:“皇上未必是那份,你还不许人家疼一疼自己的儿吗?”
贤妃用力摇着头,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惶恐与慌『乱』。
她道:“……自打皇上开始抬举保清,我是又欢喜,又七上八下的。有那一个六阿哥还不够吗?我只求我的保清能够平安一,能为国家建功立业也算有所成就。若有多大的野望——终究是白想的,皇上有多疼太,我还看不来吗?”
“你会,多着急、多慌『乱』都是白费的,莫不如多与保清谈一谈,你们母两个多久没交地一回话了?”娜仁温声道:“孩大了,有些意你就是要给知道!保清是个懂事的孩,你与明白着,也问问的意思。人路太,咱们总不能替孩走,你会如何想都是徒劳,还是要看保清如何想,能把的想法扭过来,你不是强过白着急?”
贤妃苦笑着摇头:“保清、保清何曾与我交过,虽是我肚爬来的孩,可信我竟不如信明珠多!”
她着,不由得悲从中来,热泪滚滚下,个中酸滋味,又岂是外人能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