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符出天地,我归天地。不必 (第1/2页)

足足五天, 十局棋。

人已下遍了天下有名的十局残局。

而这次，才是他们真正在完全空白的棋盘上的，第次交锋。

虞绒绒深吸口气。

这刻，她其实想了很多。

有傅时画满是鲜血的手, 有狗焦急的红『色』头『毛』, 有自己之前与老头所有的交手, 也有前世些日日夜夜，自己与自己的孤独对弈。

但所有切, 终都化作了此时此刻, 面前横竖十九条纵横线相互交错的黑白棋盘。

她微微闭眼，抛开中所有杂念，抬手捻子再悬空。

她当然可以选择更稳妥的方式，但她停顿片刻，还是走了险的招。

落子天元。

棋声不断, 荒野有风, 火『色』斑驳，黑棋白子落石盘。

纵横十九条线好似逐渐成了某种天地之初便已亘古存在的符意与符线，她每落字, 都像是在解道符意。

道符是符。

无数符意连接再交织，形成片连绵的符意, 便是阵。

十九条横线，再并十九条纵线, 自然不可能是道符。

所以虞绒绒每次落子，都是在这样的无数变幻与计算中寻找处阵眼。

天地黑白, 犬牙交错，千沟万壑，绵延起伏。

圆脸少女的指间有她自己都未曾注意的符意流淌而出。

是她描绘了无数遍再拆解开来的御素阁大阵, 是她在藏书阁中垂眸抄书数年后再落笔时自然而然的流畅快意，是执子了这十局残局后，再自然而然带上的流畅符气。

火『色』摇风，暮烟千嶂，虞绒绒落子越来越快，如果去掉棋盘上所有的白子，仅仅只看些交错蜿蜒的黑子，竟然能从走势中看出无数道不同的符意纵横！

虞绒绒眼底有此前倏而出过瞬的碧『色』乍，再飞快敛去。

华服老头却尽收眼底。

他轻轻“咦”了声，却见棋盘之上，天地之间，黑白子厮杀成片，黑子眼看已占了上风。

他眼珠骨碌碌转，突然古怪笑道：“你知道小子什么找这吗？因这棋盘便是困住他的阵法，你让我悔步棋，我便撤掉道阵法，你意下如？”

虞绒绒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断，落子的手果然顿。

虞绒绒：“……”

这个臭老头子怎么竟然还是个悔棋篓子！

她面无表情，再落子，终于可以开口，嗓音却已微哑：“不必，若棋盘阵，我以棋破阵，也是样。该你了。”

这子落得比之前更奇险，竟是『逼』得华服老头倒吸口冷气。

老头噎了片刻，拍大腿：“好你个小丫头片子！我若偏要悔棋呢！”

虞绒绒终于抬头看他：“你要悔几步？”

华服老头冷哼声：“五步，你让我悔五步，我这子要落这边！是我手抖下错了！”

虞绒绒也不恼，只看着对方枯瘦的手指在棋盘上『乱』摆，再从棋笥抓了把黑子，悬空于棋盘上方，然后在几个位置簌簌按下。

符意四溢，圆脸少女落子如风，似有宝香盈袖。

老头盯着她的动作，脸『色』逐渐变得更臭，终于冷笑声：“封死我的路？我怎么悔都没用？”

虞绒绒不说话，只慢慢收手，再将手中其余的几枚棋子落棋笥中。

华服老头越看越气，他手中白子在片刻间已在数十个位置上摇摆不定，迟迟无法落子，显然虞绒绒刚才几步真的已封死了他的所有变招。

如此沉默片刻后，他倏而起身，居临下地看着虞绒绒，浑然好似翻脸不认人：“啊呸，你个还没内照形躯的凡人，也配和我下棋？”

有如实质的压迫力沉沉而来，虞绒绒有些头晕眼花，喉头腥甜，却忍不住道，啊呸，悔棋的臭棋篓子也配说这话？

等她反应过来，她居然已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糟老头子仿佛被雷劈样顿住，十分不可置信地看着虞绒绒：“好家伙，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上个这么和我说话的人，下场是什么吗？”

虞绒绒：“……”

这话有耳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的反派威胁人都只会这个句式。

他沉沉看着她，突然笑得带了几分疯癫：“道脉凝涩却想要修行，除非有灵寂期以上的道君你重新筑骨凝脉，你猜，这个世界上在还有几个灵道君已灵寂却还没疯？”

虞绒绒还没听懂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老头满是皱纹的脸又凑近了她，轻声道：“还是说，你算去登云梯？”

虞绒绒瞳孔骤缩。

糟老头子在她呆愣的同时，将棋盘上的十几枚黑子清扫空，嘿嘿笑，重新落子：“果然如此。你看老夫我啊，落子可悔，可你若是要登破烂云梯，上去了，可就下不来咯，不然，再想想？”

他重新落子，止悔了步，简直是从虞绒绒杀机乍的步就开始悔了。

简直无耻至极！

虞绒绒被人道破思，初时还有些尴尬，但很快就重新镇定了下来。

登云梯怎么了？

吃你家大米了？搬你家梯子了？

就算她要去做件所有人都不看好，甚至觉得她无异于送死的事情，又怎么样？

如果连被人知道，都会觉尴尬的话，她还不如早放弃这个想法。

她已在流言嘲讽中活过了次，痛苦过次，崩溃过次。

而这生，她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所以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面前被华服老头把『乱』的棋局上。

『乱』的自然不仅仅是棋局，更是虞绒绒运筹帷幄再布下的重重杀阵。

虞绒绒思忖片刻，捻子再落，竟是杀意比方才局更浓的奇险落子，再扬眉笑：“您若是不管这么多与您无关的闲事，说不定还能多活年。”

老头子窒，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眸却越来越亮。

白子迟疑片刻，才将将落定，黑子已黏着跟上。

虞绒绒又道：“怎么，我要登云梯，您还不让我去不成？”

老头子千言万语被堵在头，游移片刻，终于落下子，眼中神『色』愉悦至极，嘴上却不住在骂：“呸！怎么可能，你要去干什么，关我屁事！”

黑子随之而落。

虞绒绒早就看懂了，这糟老头子就是想『乱』她的思绪，而她既然能说话了，便也要反施彼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傅时画的影响，之前她绝对不可能想得的胡说八道和挑衅居然出口成章：“嗯？真的吗？怎么事儿啊您，刚刚还说要传我衣钵，幅要管底的样子呢？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这么快就要反悔了？也难怪，悔棋的人嘛，说话如个什么，不可信，不可信。”

老头没想她居然这么伶牙俐齿，倒吸口冷气：“呸！我呸！老夫我言九鼎，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可不要污蔑我！”

人落子越来越快，初时还你句我句，了后来，除了棋声铮然连绵落石盘，便只剩下了附着在棋子之上的连绵杀意。

白子倏而在了某个位置。

华服老头的手指按在上面，竟是突然在旁边又连落了子，笑得极是狡诈：“你奈我？”

白子连意，再成阵，若是他不这么无耻，虞绒绒尚且能断阵的摆尾之势，棋下这个地步，无耻这种境界，还想要她赢，未免实在是强人所难。

可她必须赢。

虞绒绒沉默了许久。

这是她下的第十局棋，却是她解开再布下的第三千五百十八次落子与符意。

符意连山，连这河这湖这海，纵横交错，气势汹涌。

她已解无可解。

但她却并非退无可退。

她慢慢再拿起枚黑子，神识入道脉，在附着在自己道脉上的剑气周遭很是刻意地刮了刮。

熟悉的痛意席卷了她的全身，虞绒绒的眼眸却更亮了几分。

这个世界难她，这个糟老头子难她，总有么多人不按规则做事。

所以她悄然弯了弯自己的手指。

有暗淡却依然微蓝的光在她的指尖闪而过。

“大师兄。”她在底轻声道：“你在听吗？”

没有应。

但虞绒绒还在继续说：“我有阵，要以剑破，所以想要借剑用。”

缠绕在道脉上的剑气起初是沉寂的。

但随着虞绒绒的抬手，倏而有近乎翻搅的爆裂剑意从她的指尖流淌了出来！

道脉上附着的些剑气微微震颤，仿佛在与什么遥相呼应。

很痛。

是她甚至已觉得有些熟悉的、仿佛在切割她的道脉的痛。

但虞绒绒的眼中却有了细微的笑意，她捻起后枚黑子：“你看这样如。”

黑子落。

符阵成。

她的声音与棋声起响起，剑意混合在符中并落下。

剑气惊起片棋跳，如凉气入熏笼，又如风『露』湿行云。

白子既然如川流湖海，黑子便势如潜龙小睡匆匆醒，个哈欠再不耐烦睁开眼，愠怒上涌，摇头甩尾，利爪出鞘，长啸声淦它喵的，莫挨老子，是哪个不长眼的扰了老子好梦。

于是海浪翻涌，湖泊沸腾，川流倒流再淹山。

山有碎石簌簌，黑子之下也有石碎瑟瑟。

阵被符中剑意『乱』砍而破，虞绒绒落子出剑符，再有道剑气倏而从棋盘之下迸『射』而出，斜斜落下，竟是堪堪将棋盘自下而上硬生生劈成了半！

碎石落地，整个棋局环境也终于开始有了崩塌倾圮之象。

“好棋，好符，好剑。”华服老头的脾气显然十分古怪，明明有声噬尽遍野火鸦的修实力，也会因虞绒绒快要赢了他而跳脚悔棋，但看棋盘如此被毁，看自己呕之阵被这样剑斩破，却竟然也不生气。

他近乎平静地看着虞绒绒，突然『露』出了抹有些古怪的笑意：“知道什么是言九鼎吗？言九鼎就是——你虽然不想学，但你已学会了老夫的所有传承。”

“剑道要学剑，音修要弄琴，器修要抡大锤，丹修抱着破炉子熏得头晕眼花，刀之道非百战不立。唯有我符之道，不看脉，不看境界，先问道，再修道。”

虞绒绒的重重跳，慢慢睁大眼。

剑意切割，空间倾圮，傅时画的暴烈剑意纵横天地，她几乎能听见狗喊她的声音，中脑中却全都是翻涌的棋子与无数符线。

符线显于天，匿于地，藏于，后再落在她的指尖。

她似有所，有些怔忡地抬起手 ，散霜笔已落在她的指间。

她起笔连意，落笔成符。

华服老头看着她的动作，倏而大笑起来，突然开口没头没尾地问道：“你知道个棋盘此生大的愿望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