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女判(下) (第2/2页)
古槐街的异动
午时将至,青州古槐街。
蒲小倩站在街口,抬头望向那棵千年古槐。树干粗壮如龙,树皮皲裂如鳞,树冠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却莫名透着一股阴冷。
孙无月嚼着口香糖,手里把玩着那枚赤玉令牌,挑眉道:“这玩意儿真能召唤鬼差?”
“不是召唤,是‘审判’。”蒲小倩纠正道,“李炎嫣是女判官,她不是抓妖的,而是‘断案’的。”
话音刚落,令牌突然微微发烫,表面浮现一行妖文:
「画皮妖,崇祯七年缢死,擅摹人形,畏朱砂。」
蒲小倩瞳孔一缩——这行字,竟与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白绫妖”的记载一模一样!
“等等……”她猛地反应过来,“李炎嫣说的‘画皮妖’,就是当年被先祖记录的那只?”
孙无月吹了个泡泡:“所以,你祖上没抓干净,现在它又跑出来了?”
蒲小倩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古槐树下的阴影。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画皮重现
正午十二点整,古槐街的游客突然集体打了个寒颤。
一股阴风卷过,街边的商铺玻璃“咔咔”作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刮擦着。蒲小倩的罗盘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槐树根部——那里,一缕黑雾缓缓升起,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
那是个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面容姣好,却毫无血色。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缓缓拉长,竟如墨汁般流淌,在地上勾勒出一张人脸。
“画皮妖……”蒲小倩低声念道。
女子抬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三百年了,终于有人记得我。”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音,又像是无数人的低语混杂在一起。
孙无月二话不说,甩出金箍棒(改装版),棍身瞬间伸长,直刺女子咽喉!
然而,棍尖穿透的只是一团黑雾。女子身形消散,又在另一侧凝聚,轻笑道:“小猴子,你的棍子打不到我。”
蒲小倩迅速咬破指尖,以血在掌心画了个“镇”字,猛地拍向地面!
“封!”
一道金光从她掌心迸发,如锁链般缠向女子。女子身形一滞,却并未被束缚,反而抬手一挥——金光竟被她的指尖吸收,化作墨色符文,反向朝蒲小倩袭来!
“小心!”孙无月一把拽开她,符文擦过肩膀,瞬间腐蚀出一片焦黑。
“艹!”孙无月疼得龇牙咧嘴,“这玩意儿能吞法术?”
蒲小倩脸色难看:“不是吞……是‘摹仿’。”
画皮妖的能力,是“复制”一切她接触到的力量。
审判之庭再开
就在两人陷入苦战时,赤玉令牌突然浮空而起,绽放出刺目血光!
画皮妖身形一僵,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禁锢。她挣扎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不……不可能!你怎么还能——”
话音未落,令牌中传出一道清冷女声:
“画皮妖白绫,崇祯七年缢死,擅摹人形,畏朱砂。”
“今判:剥其画皮,永锢阴司。”
刹那间,令牌化作一道赤红锁链,缠绕住画皮妖的脖颈。她发出凄厉尖叫,身体如纸张般被撕裂,一层层“皮”被强行剥离,露出内里漆黑的雾气。
蒲小倩和孙无月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那不是普通的妖,而是一团被怨气污染的“记忆”!
“原来如此……”蒲小倩喃喃道,“她不是没被先祖抓干净,而是‘冤魂未散’。”
画皮妖的最后一层皮被撕下,化作一张泛黄的宣纸,飘落在地。纸上赫然是蒲松龄的亲笔字迹:
「白绫,章丘绣娘,工笔绝伦,含冤而死。后人传其化妖害人,实为污蔑。」
「今还其清白,入《百妖谱·贞烈卷》。」
赤玉令牌缓缓落回蒲小倩手中,表面的妖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的字:
「第一案已结,余案待审。」
未完的契约
回到异人局,蒲小倩将那张宣纸交给档案科。经检测,纸张确实是明末的,墨迹也符合蒲松龄的笔迹。
孙无月翘着二郎腿,一边往肩膀上涂药一边问:“所以,李炎嫣让你替她审案,其实是‘平反冤案’?”
蒲小倩点头:“先祖当年记录了很多妖鬼故事,但有些……可能并非真相。”
她翻开《聊斋志异》,指向《画皮》篇:“你看,这里的‘画皮妖’是个害人的恶鬼,但李炎嫣审判的这只,却是被冤枉的。”
孙无月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祖上写的故事,有些是‘假’的?”
“不全是假,但可能……有隐情。”蒲小倩合上书,“李炎嫣要的,是‘真相’。”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蒲先明”——她的族叔,蒲松龄第十二世孙。
电话那头,蒲先明的声音有些急促:“小倩,你最近是不是接触了祖上的东西?”
蒲小倩一愣:“您怎么知道?”
“族里刚收到一封匿名信。”蒲先明沉声道,“信里说……《聊斋志异》的手稿里,藏着一份‘阴司契约’。”
蒲小倩心头一跳:“什么契约?”
“蒲松龄和李炎嫣的。”蒲先明一字一顿道,“‘以文为契,以血为媒,蒲氏后人,代判阴司’。”
电话挂断后,蒲小倩久久不能回神。
她终于明白,李炎嫣找上她,不是偶然。
而是宿命。
蒲小倩站在青州古槐街的十字路口,手中紧握着那枚赤玉令牌。午时的阳光刺眼,但街道却异常安静,连风声都凝滞了。
孙无月叼着棒棒糖,眯眼望向街角:“妖气浓得都快实体化了,这‘画皮妖’怕不是个硬茬。”
蒲小倩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令牌上的妖文——那是李炎嫣留给她的最后线索:
「画皮非妖,执念所化。若解其冤,可渡其魂。」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画皮妖的真相
古槐街尽头,一座废弃的老宅前,站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她背对着他们,长发如瀑,指尖轻抚着斑驳的墙壁,像是在抚摸一段尘封的记忆。
“来了?”女人没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蒲松龄的后人,还有……孙悟空的女儿?”
孙无月挑眉:“哟,认识我?”
女人轻笑:“当年大圣闹天宫时,我还只是个小妖,远远瞧过一眼。”
蒲小倩上前一步:“你就是‘画皮妖’?”
女人终于转过身——她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空白的皮,但声音却温柔得不像个妖怪:“我不是妖,只是……一个未完成的承诺。”
她抬手,指尖浮现出一段记忆碎片——
三百年前,青州城。一个叫白小楚的画师,因拒绝为贪官绘制美人图而被诬陷,活活剥皮而死。他的怨念附在未完成的画上,成了“画皮妖”。
“我本该死透的。”女人——或者说,白小楚的执念——轻声道,“可有人给了我一个机会。”
画面一转,蒲松龄站在白小楚的尸身前,提笔在《聊斋志异》的空白页上写下:
「画皮者,非妖也,乃冤魂未散。若得清白,可入轮回。」
但他没来得及完成这个故事,手稿就被官府收缴,白小楚的冤屈也永远留在了未写完的纸页上。
审判与解脱
蒲小倩握紧令牌,看向白小楚:“李炎嫣让我来了结你的案子。”
白小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三百年了,终于有人来听我的故事了。”
她抬手,空中浮现出一幅未完成的画——正是当年她被逼绘制的美人图。画上的女子只有轮廓,没有脸。
“我的执念,就是这幅画。”她轻声道,“我想画完它,可我的皮……已经没了。”
蒲小倩看着画,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取出朱砂笔,在画上补了几笔——不是美人,而是白小楚生前的模样。
“你不是妖,只是个被冤枉的画师。”她轻声道,“现在,你的画完成了。”
画上的墨迹渐渐晕染,白小楚的身影开始消散。
“谢谢。”她最后看了一眼蒲小倩,“替我……谢谢蒲先生。”
一阵风吹过,画纸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李炎嫣的告别
令牌上的妖文渐渐亮起,李炎嫣的声音在蒲小倩耳边响起:
「三案已了,契约完成。」
蒲小倩抬头,看到《青州女判图》的虚影浮现在空中。画中的李炎嫣睁开双眼,嘴角微扬。
“蒲松龄当年与我立约,借《聊斋》收录冤魂,待后世蒲氏后人助它们解脱。”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温度,“如今,你的任务完成了。”
蒲小倩怔住:“那《聊斋》里的妖怪……”
“它们本就不是恶妖,只是未得解脱的魂。”李炎嫣淡淡道,“如今因果已了,它们自可入轮回,或……登仙途。”
话音落下,画影消散,令牌也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蒲小倩手中。
孙无月吹了声口哨:“所以,咱们这是……超度了一堆妖怪?”
蒲小倩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忽然笑了:“不,我们只是……还了它们一个公道。”
尾声:妖怪们的归处
当夜,蒲松龄纪念馆的《聊斋志异》手稿无风自动,书页上的墨迹渐渐淡去,像是被什么力量抹除。
而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婴宁的笑声飘散在梨花园中,化作一缕清风;
聂小倩的骨灰坛碎裂,一道白光直冲云霄;
画皮妖的未完成之作,终于挂上了“白小楚”的落款……
它们不再是妖怪,只是天地间的一缕清风,一抹月光,一段……被记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