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烛照光阴秤 (第1/2页)
一、残碑映血
剑气长城遗址往北三百里,有座被雷火烧成琉璃状的山崖。陆沉跪在崖边呕出第七口金血时,终于看清那些嵌在晶石里的骸骨——不是妖族也不是剑修,而是无数个以手遮眼的自己。
"二十七年又三个月..."他摩挲着琉璃壁上刻痕,那些被光阴冲刷得模糊的划痕突然活过来。指尖触及的刹那,整座山崖化作墨色砚台,妖族大军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幻境降临毫无征兆。
陆沉发现自己站在剑气长城最高的烽燧台上,右手枯萎的皮肤正在恢复血色。但这份生机透着诡异——掌心纹路里游动着银丝,每道掌纹都对应着城头某段剑痕。当他想握住腰间木剑时,却发现整座烽燧台就是剑柄,脚下三千六百块城砖皆是剑身铭文。
"陈平安的手笔。"他屈指轻弹女墙,青砖发出编钟般的清鸣。声波荡开的涟漪里,浮现出二十年前某个雨夜的画面:白衣青年蹲在墙角,用断剑在砖石上刻下"守"字最后一笔,鲜血顺着剑锋渗入"寸"字勾捺。
雨滴悬停在半空。
陆沉伸手触碰血珠,指尖突然传来灼痛。那些血珠竟化作赤色蜉蝣,振翅飞向城楼西北角。他追着虫群穿过三道瓮城,在箭楼拐角处撞见正在系剑穗的宁姚——这个时空的她左眼蒙着鲛绡,断剑上缠着的红绳正在绽放业火红莲。
"陆公子?"宁姚忽然转头,未蒙鲛绡的右眼映出他身后虚空,"小心光阴河里的摆渡人。"
话音未落,整段城墙开始坍缩。
二、蜉蝣渡
陆沉坠入光阴长河时,终于明白那些赤色蜉蝣意味着什么——每只虫豸背上都驮着某个历史瞬间。他看到十四岁的陈平安在渡口抛掷铜钱问卦,铜钱竖着嵌入青石板缝;看见宁姚在妖军阵前自碎本命飞剑,剑芒化作三万六千只血蝶;甚至看见未来的自己在无相天被因果链锁住咽喉...
河水突然沸腾。
十二盏青铜灯从河底升起,每盏灯芯都跳动着黑色火焰。摆渡人的木筏破浪而来,筏头坐着个戴斗笠的老者,手中竹竿点向陆沉眉心:"赊刀人一脉的债,该还了。"
陆沉想要躲避,却发现周身缠绕着红莲业火——正是宁姚剑穗所化的因果线。竹竿刺入眉心的刹那,无相骨突然发出龙吟,整条光阴长河倒卷上天,化作棋盘悬在星穹之下。
"原来是你!"摆渡人斗笠炸裂,露出布满剑痕的面容。那些伤痕组成古老的篆文,陆沉认出是剑气长城初代刻字的内容:"愿为人间守国门"。
棋盘开始震动。
陆沉发现自己坐在天元位,对面是正在落子的少年陈平安。星光照亮棋枰,每个交叉点都浮现血色画面:阿良醉酒斩天魔、左右剑挑白玉京、甚至齐静春身化春风前的回眸...
"师父当年若选另一条路..."陆沉捏住代表宁姚的白子,却发现棋子生根般嵌在"三·四"位。这个位置对应的正是宁姚自爆金丹的时辰,棋枰下方浮现金色文字:"宁折不弯,剑修大忌"。
少年执黑落于"四·五",整片星穹突然下压三寸:"你看这局棋,白子困守孤城,黑子环伺八方,当如何破?"
陆沉右手指骨发出脆响,强行拔出那枚白子。光阴长河掀起巨浪,摆渡人的木筏在惊涛中化为齑粉。但当他将白子按在"五·五"位时,整座棋盘突然渗出鲜血——那些血珠落地成字,竟是《山水游记》开篇:"大道亲水,君子守拙"。
三、燃灯谒
黑暗中有青灯亮起。
陆沉站在白玉京第十二楼的石阶前,台阶上跪着九百九十九盏人皮灯笼。每盏灯笼都在诵读不同经文,道门《黄庭》、佛家《楞严》、甚至妖族血祭咒文交织成诡异的诵经声。
台阶尽头坐着个正在剥莲子的老僧,僧衣上绣满闭目菩萨。当陆沉踏上第一级台阶时,老僧手中莲子突然发芽,顷刻间长成贯穿三十三重天的菩提树。
"燃灯古佛?"陆沉按住腰间木剑。那些诵经声突然汇聚成宁姚的嗓音:"他在用因果线垂钓你的前世..."
话音未落,九百九十九盏灯笼同时炸裂。人皮化作飞灰的刹那,陆沉看见每盏灯笼里都囚禁着一个自己——有在襁褓中被剑气绞碎的婴儿,有在洞房夜被新娘刺穿心脏的新郎,甚至有位在青冥天下讲经说法的道祖...
老僧轻笑拈花,菩提树上垂下亿万根金线。陆沉挥剑斩向金线,木剑却穿过虚空劈在二十年前的自己身上——那个正在剑气长城刻字的少年突然转头,眉心多了一点朱砂。
"红莲业火,照见五蕴。"老僧的声音从菩提果里传出,"你每斩断一根因果线,就有一世轮回被抹去。"
陆沉弃剑大笑,任由金线缠住脖颈。当窒息感达到顶峰时,他忽然咬破舌尖,将金血喷在无相骨上:"陈平安!我知道你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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