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救伙伴心怀不平 (第2/2页)
她这几年命途多舛不假,但未遭难前锦衣玉食,夏天甚至有专人整晚替她扇风解暑。
陈宸倒是没有指责她飘在天上。
“一户人家供养一个人教育,且不说地主士绅对书本、对知识垄断的问题,光是付出的成本就高到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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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只要有七八岁,就能帮家里干些家务,大人就能多点时间下地。”
“等孩子再大点,就已经是个劳力,可以下地干活。”
“这一代代,就这样传至今天。”
左芝看着田中衣衫褴褛,黝黑瘦小的身影,说不出话来。
“其实教育还可以放在后头,这急不来。就像我曾说的,机会摆在面前,也要靠自己抓住。”
“最可恶的是地主乡绅把持文书的‘解释权’。”
“皇城里皇帝就算悲天悯人,对农民非常照顾,只收十一的税,到了村野,也会变成无数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
“伱说,这‘不可使知之’里头能做多少文章?”
左芝怔忪出神。
陈宸没理会她,走到田里,试图主动与农民们交谈。
然而即便陈宸主动释放善意,他们也避之不及。
唯有一老丈愿意与他交谈几句。
“老伯,您多大岁数了?”陈宸口吻委婉。
“记不大清了,应是四十上下。”老伯声音含糊,手里活不停,熟练地割下一茬麦子,“咋咧,记那玩意么用,不如记记农节。”
望着老者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头上稀疏的花白头发,陈宸一时无言,四十?
陈宸又问,“老伯,苛捐杂税那么多,种地还不能糊口,何不弃了田地进城过活?”
“小娃娃懂得甚么,地里活计我从小弄,进了城能干什么呢?地里刨食还勉强果腹,进了城就像进了兽窟,死得更早!”
老伯似乎谈兴上来了,声音低沉但语气坚定。
“种地是根啊,总要人种地的。谁来了都要种地的人,哪怕土匪强盗,也需要有人种地才有的抢。种地就是我的根。”
这番话在不断在他脑海盘旋,仔细回味与琢磨它,显得苍凉又暗蕴生机。
天下还有无数老伯,他们啥都不懂只懂种地,身形佝偻而胸无点墨,仅怀着朴素的土地情节,把土地当成自己的命根。
但这个民族,这个文明,能源远流长,从未断绝,或许就在这句发自肺腑的话里,就在这田间地头。
……
回到城中,陈宸心情沉重。
左芝也是沉默异常。
他躺床上翻来覆去总静不下心,索性起来活动拳脚。
哪知左芝也正好推门而出。
她回城后反复思考,心中积攒好多疑问。
“宸哥,难道像老伯那样的人就该世代如此吗?”
月上中天,庭下如积水空明。
两人披着月光,继续今天未竟的话题。
陈宸摇摇头,“哪有什么该不该。”
“劳苦百姓都想过上好日子,只是少个机会罢了。”
“其实你想想,贫者日贫难道全是自己和老天的原因吗?”
“大部分情况下,其实是有‘人’不想更多人富起来。”
左芝瞪大了眼睛,如果说个体的盘剥与迫害她还能理解,这种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的钳制超出她的想象。
“为什么?”
“为什么?”陈宸抬头看向夜空中的皎皎孤月轮。
他长叹一口气,“因为富人最大的财富是穷人啊……”
振聋发聩,左芝脑海中响起一道惊雷,像是天地初开的劈开混沌的第一道雷霆。
她反复咀嚼这句话,默立良久。
陈宸开始打拳,抚平涌动的心绪。
“宸哥,我们能做点什么吗?”
“我们能做的不多。”
左芝眼中露出光彩来,“你说的是‘不多’,就代表还有能做的,对吗?”
陈宸微微点头。
他决定要做出一些改变。
改变不会嫌早,更不会一蹴而就。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
曲先生离开后的第二百五十六天。
时至小暑,夕阳晚照,暑气难消。
一群孩子在庭中大树下乘凉。
这段时间,陈宸已经辞掉医馆的工作,专心“养家”、“带娃”。
他救了许多同他年龄相仿,甚至比他还小的孤儿,连他在内一共二十五个。
陈宸心生怜悯,同时自己也需要伙伴,便决定帮助他们。
这些孩子被他救下前无依无靠,沦落街头,有些甚至身处死亡边缘。
曲先生留给陈宸的宅院,已经变成陈宸的小根据地。
这院子附近人都说闹鬼,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久而久之,连这院子周围都没什么人来了。
“宸哥,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
一名小姑娘怯生生地问。
她年龄倒数第二小,正在聚精会神听陈宸给左芝“更新”鬼故事。
陈宸讲完正在嘱咐后者,找几个机灵点的去邻里间散播。
左芝面无表情听着恐怖故事,眼神清冷,只在瞧着陈宸时露出一点波动。
“菲菲,鬼不可怕,人心比鬼可怕百倍。”左芝转过头,语气如平湖,对小女孩说道。
陈宸扇扇飞虫,微笑发问:“菲菲你为何这么问呢?”
叫菲菲的小女孩楚楚可怜地瞥了一眼左芝“大姐头”,声音微弱,“宸哥,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在想,要是真有鬼,说不定能再见着我爹娘哩。”
左芝吸了吸鼻子,清丽的脸不再板得紧绷,看向小女孩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她转头看向院内,不让两人看到那蒙着一丝雾气的双眸。
“没有鬼的。”
“真要有,恶人不会行恶之余还趾高气扬,气焰嚣张……”
陈宸也收敛微笑,大受触动。
墨子说“天鬼”,可能这就是缘由吧。
曲先生留下的这个三进院“大宅”,可帮到陈宸大忙。
陈宸在这个院子里睡觉修行、练功和打拳,打得是八段锦——上辈子身在公门,公门里能学到八段锦、五禽戏、太极等养生功夫。
当初周伯通只教“行走坐卧功”,没教拳脚,他便只能靠入定练气增长内气。
后来他重新捡起来八段锦的功夫,似有开脉拔骨的功效。
这个院子下还有个陈宸和伙伴们挖了将近半年的地窖,挺大一个地窖依靠若干木柱支撑,通风口和顶上厨房烟道并列。
出入口在厨房灶台后柴火底下,万一城中有变,至少有个躲藏的地方。
他利用自己在医馆观察到的人和事,拓展的人脉,还有越来越大的力气,越来越灵活的身法,开始乔装接单。
狐假虎威,打着“清风观”的招牌,主营寻人、跑腿、中人掮客、买卖情报等业务。
他还会把接到的任务分解,找出其中小孩也能完成的部分教给大家去做。
一方面给大家赚生活费,另一方面他希望这些自苦难中爬出小孩能提前接触事物,长点本事。
这个小小组织并没有名字,大家都亲切地称呼陈宸为“宸哥”。
在忙碌的间隙,陈宸还会用有限的空闲时间教大家认字识数,并且毫不犹豫的把周伯通教给他的“行走坐卧功”教给了大家。
毕竟周伯通也没有说不让他外传。
二十四名成员资质不一,最厉害的是左芝,两周就入了定境。
还有一个就是迟四月。
至于其他人,虽然每个人都很努力,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要靠性情、资质、悟性,没那个根器,一辈子也学不会。
他只好把自己仅会的八段锦教给所有人,告诉余下的孩子不必着急,宸哥会寻来他们能练的武功。
堕入过绝望的人才会珍惜眼前的希望。
每个人都董事的让人心疼,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乱世安身的救命稻草。
况且小孩子单纯心思少,只要够听话且明白好歹,学文识数打拳并不难。
作为一名从乡下旮旯杀入京大并爬上副厅的老卷王,陈宸深知知识的重要性,并由衷希望这些孩子们识字明理,身体健康。
他们越强就是他越强。
树下,陈宸正听着蝉鸣,思绪翻飞。
“宸哥,能再给我讲讲‘白毛女’的故事吗?”
左菲菲碰碰陈宸的手,打断他的思考。
“‘白毛女’刚讲过,宸哥,上次‘苏武牧羊’的故事还没讲完,给我讲讲呗。”
迟四月跳起来,大声说道。
陈宸对着左菲菲温声说道:“菲菲,‘白毛女’待会你来讲给大家听好不好,你不是告诉我已经全记住了吗?”
“我今天先把‘苏武牧羊’讲完。”
“四月,下次你站到前面来给大家讲这个故事。”
迟四月挠挠头,聚精会神地准备听陈宸开讲。
“这个故事发生在遥远的一千多年前,那时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远征匈奴,取得大捷……”
只要是孩子,没有不喜欢听故事的,陈宸口才又好,每回讲故事都声情并茂。
一个个华夏故事里蕴含着许多智慧和人文精神。
他不单单自己讲,还让听故事的人变成讲故事的人。
孩子们鼓起勇气,站在众人面前讲故事,可以加深他们地印象,并潜移默化的培养他们思辨能力。
正如他对左芝说的那样,“强大的组织用理念、荣辱和利益管理组织里的成员;野蛮的组织利用成员的无知和贪婪驱使成员。”
……
这天夜里,陈宸出门当夜游神——他接到一个活,替人盯梢。
哪知正好撞见两位“大侠”,肆无忌惮地在城里民房屋顶上追逐厮杀,踨跃打斗间毁坏好几间民房屋顶。
一个部分伟力加于己身的世界——个人伟力可以解决很多事,也会滋生很多新问题。
他躲在墙角,看着两位大侠“乒乒乓乓”远去,心里波涛汹涌。
武功难道只能搞破坏?
为何就不能助力生产力的发展?
他忽然想到能让人力气变大的《龙象般若功》。
说这个还为时尚早。
这样一个世界里做什么事都得有高端武力支撑。
看来是时候上南山了,陈宸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