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花谢 (第2/2页)

莲衣姑娘拨弄了一下便停了下来，她抚摸着琵琶，眼中满是悲痛与怀念。

骤然，闻得一道裂帛之声，那弦瞬时崩断的刹那，莲衣姑娘口吐出一抹鲜血。

那一刻，我心中一惊，忙去扶着莲衣姑娘，发出吱吱声语想要叫人过来。

莲衣姑娘强拉着我的手，示意我噤声。

她笑看着手中染红的琵琶，随手一扳，那琵琶便裂成了两半。

“商人重利。从他第一次点我弹曲谈到了当年我在楼中的名气时，我就知道，他想要的是那支让我一曲成名的琵琶曲的曲谱。”

沙哑的声音入耳，我心中一顿，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莲衣姑娘说着，又看向了我，那胭脂因血而愈红，“他为我赎身，那曲谱给他就算作回报。至于其他的，便是我能作主的了。我服了毒，半个时辰后便会毒发。我清清白白地来，自然要清清白白地去！”

闻言，我脸颊落下一行眼泪。

我心痛于莲衣姑娘的赴死之举，更怨恨自己的粗心，作为一个贴身侍候的丫鬟，竟没有发现一丝异动。

见我欲要挣脱外出，莲衣姑娘用力将我拉了回来，注视着我，“本来，还想着在楼中多教你一年的。不过这三年来，你也学了个样，日后有个吃饭的手艺。一会儿，我会叫人来说想吃东西，你就跟着他们去，然后寻机会逃出去。你的卖身契我已经烧了，不用担心什么。

“出去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莫再被人骗了。你说你，年纪轻轻就毁了容，又不能开口，还被卖到百花楼来，是遭了什么难啊？”

道道话语入耳，我心如刀割。莲衣姑娘竟是早有筹谋，连我的出路都想好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卢老爷的出现，还是说要教我弹琵琶时？

话说着，莲衣姑娘长吁了口气，面色愈加苍白，“你不用为我难过落泪，也不用记得我什么。这一切，就当是我那年出于私心给你取了那个名字，害得你在楼中受了那么多苦而做的一点补偿，也算弥补了我心中愧疚。”

莲衣姑娘面上倏然一笑，抓我的手颤抖了几分，“最后，你要记住，这世间人性凉薄，千万不要轻易对一个男子动心。”

说着，莲衣姑娘笑着抹去了我眼中的泪水，随即抹去了嘴角血迹，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妆容，拂袖将那琵琶遮好，便高声一语，“来人！”

“十夫人有何吩咐？”

“我一整日没吃东西了，去厨房给我端些来。算了，你们也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你给这丫鬟指路，让她去拿吧。”……

长夜漫漫悠久，惨淡的夜色无边，依稀星子闪烁。

谁也不会知道，我出了那道门，含着眼泪在寂静漆黑的街头一路狂奔，跑过了长街、城门、小镇，心中一丝无名的悲痛催发着我不断逃离，逃离这个伤心之地。

我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莲衣姑娘的临终之语，回想着在百花楼的所有经历，甚至还想到了莲衣姑娘闭目时的场景。

莲衣姑娘害我受了三个月的刁难，还了我三年。

心中的悲痛无以复加。这个地方，我此生都不愿回来。

……

沿着一条小路，我毫无方向地逃离了三日，最终在一个还算安宁的小镇停了下来。

莲衣姑娘的那个荷包里，有着足够我存活很长一段时间的一张银票和一些碎银。

我又一次感激莲衣姑娘的馈赠。

可当我一路顺遂地停了下来，我不由心生迷茫。

我是哪里人？我该去哪里？我该如何活下去？

清徐只会让我感伤，而且物是人非；听闻东榆国在很远的地方；听闻北宸的冬天很冷。

至于南楚，那几个人贩子就是南楚人，我不会去。

突然，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地名：宴都。

宴都是西镜的国都，听百花楼的丫鬟议论很是繁华，而且辜负了莲衣姑娘的那个负心人就在宴都。我想知道那一切是不是真的。

我决定了，我要去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