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听故事 (第2/2页)
李二走的脚前脚后,李天骄的爸爸和他二叟推着独轮车到了,三姑推着独轮车也到了。
摘苹果,要一颗树上摘几个,不能一棵树全包圆,又不能满果园跑。
我抱着手电筒趴在窝棚里,不远处树上还有动静,那是大姑和大姑父在摘果。一会大叟空车回来把姐姐、姐夫摘好的苹果赶紧运走。
天放亮,李二哼着小曲儿拎着一大条子肉回到窝铺。
晚上,我家请客,酒罢上茶水时,狄支书说:“啊——,挑几个好苹果拿上来解解酒吧。”
中秋夜玩够了回家,在东队铁锹劈死人的门洞外大槐树根,有一团白色物滚来滚去,我快到跟前才发现,头皮发麻头发竖立。我没喊没跑,把掐在手里的两大石头砸向白团,“吭”的一声之后有人喊:“别打,是我。”
单大发头顶白衬衫蹲在地上挪动着,我四下找石头,鬼在前面跑,杨大胆在后面追,越过沟才发现单大发钻进坟地里,趴在哪堆坟包后看不见,我没敢进坟地转身跑回家里。
次日清晨出工,单大发刚出腰队的大门,肩膀头子一痛,不远处我把弹子扣进弹弓兜,又对他扬起弹弓叉,他扭头就跑。
晚上,单大发进了我家,对我爷爷说:“我在树下解大手,孩子误会了。”家里人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没对家里说起此事。我说:“我打鬼也没打你,往坟地里跑你去啃死人骨头哇。”单大发走后,闹明白一切的爷爷,看着他的背影说:“孤鬼。”
桃养人、杏害人、李子撑死人,我们决定偷李子。
苹果园在梨园西,李子园在苹果园北。
李子树,树矮冠大,隔着树的两侧听声不见人。
进园时大家都撅腚哈腰高抬腿轻落脚走出猫步,刚摸到树冠上的李子,听见有人嘿嘿一笑说:“都很聪明,不出动静哈,蹲下身看看。”大家猫下腰一看是宝庆平,蹲在地上瞪着灯似的两眼珠子在冲你笑。
哇!跑吧。
“妈的,一山更比一山高,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蹲下看清楚半拉山坡,咱们一进果园他就发现了,逗着咱们玩。妈的!鬼混没几天也学会了玩人了,另选目标。”段兴国无奈地说。
果园是大队的,树上的果子是大队的,落果切片凉成梨干、苹果干是杨婆子的,集市上整筐整筐地卖。
梨园的北侧是一个小陡坡,坡顶有两棵不成材的榆树,窝铺搭在两树之间。杨婆子清理出一个平台,用来晒果干。
坡顶是梯田种着黄豆,东西的长垄,爬垄沟靠近窝铺,白天是不行的,豆子秧矮、垄沟又窄,一爬就会被发现。天一黑就不同了,我们用夜色掩护接近窝铺,不敢抬头都用心听,马灯亮着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是不敢轻易抬头,理想的情况是先有人然后走开。等啊等,实在忍不下去了,我试探性的头一抬一缩,那个快啊。没看见人,给自己长点胆又试一次,看清楚了真的没人,用石头打一下窝铺没有反应。我们野猪群一样冲进去,抓果干填满书包,胆小的二尕抓了两把就逃了。
整篓的干果排得齐刷刷的,搬不走,我说:“都给他妈的祸霍喽。”段兴国和杨立春把装满干果的大篓踹下山坡,篓子往下滚满山坡撒干果,六整筐被二人全踹下山去。突然苹果林子里跑出一个人,嘴里大喊着:“站住!”我们撒腿就跑,后面的人远远地紧追不舍,越过山底沟爬上山坡,我们钻进大片的坟地,一个人抱一座坟,都趴在坟包的北侧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听骂声知道是狄忠泽,他手中没有手电筒没敢进坟地,骂了了一会,他走了。
大家起身绕了一个大弯回家,这是经验,以前走近路曾经钻进看果树人的伏击圈。
次日,杨婆子高声百嚷地进了我家,指着我嚷:“熊孩子,你领人偷的梨干儿,是不是?”“不是!”我把腰杆拔倍直理直气壮地否认。我知道这些话刚在姜宏伟家喊完,是人都能猜测出是孩子们干的,到底是那伙人,谁都拿不准,她是在诈和。杨婆子对我说:“孩子嘛,掏摸点吃正常,以后保证不去就行。你知道是谁干的告诉大奶,以后一个人去,大奶给你装点吃。”“我没去,谁去的我不知道。我让鬼吓怕了,黑天不敢出家门。”杨婆子小声道:“给大奶透点信儿啊,以后大奶保你不吃亏。”我不可能相信她,你一沾边果园,她就像蝎子蜇腚一样地尖叫。
奶奶过来打圆场,“我孙子晚上我把着,不让出门的。”杨婆子走后,爷爷说:“不许再去啦,杨婆子不是只好鸟。”
爸爸自东屋过来,怒气冲冲地对我说:“你以后再敢!小心——”
这时,有人敲门,来人是杨老师的妈妈——奶奶的干女儿。一家人热情地让到炕上坐,“干妈,二闺女年后结婚,我舍个脸来借点棉花。”奶奶拉着干女儿的手说:“知道你会来,没有答应别人,今年新的没下来,都是去年的给你留着哪。闺女结婚以后还教学吗?”“干妈,结婚后到松岭门去住,骑车子跑村里学校,她喜欢当老师。”
陈华有了女儿,她与省城的漂亮妈妈频繁通信,漂亮妈妈的第三封信让女儿回城。陈华去信问:爸爸、妹妹、弟弟不一起走?回信很短:
女:
我一个女人能想到的法子都用过。
唉!
母。即日
接着拍来电报,让女儿立刻回城。电报到的次日她人也到,对女儿说:“你必须离开大野种和小野种。”又对杨明伟一家人说:“我女儿对得起你们了。”陈华对妈妈说:“走,我们三口一起走;留,一起留。”漂亮妈妈是一脸的泪水,憋了两天只好默认。
杨明伟对儿子说:“立文啊,别去了,到了人家,你也不受待见,早晚得挨踹。”“爸,踹了我,我回来。”他给妈妈擦擦泪滴说:“妈,别哭。我六叟杨老爷子说过,我的两个有缝门牙是一对狼牙,这辈子我是注定要吃肉的。”
69、老人(十七)
杨立文走的时候,村子东头很多人去送行。
卧床的妈妈被二儿子杨立武背着,送到下池口子,当妈的颤颤巍巍地说:“立文哪,陈华呀,第三次世界大战真的打起来,快点儿跑回来,农村比城里安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