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粘豆包、大豆腐 (第2/2页)
煎饼耙是弓形的榆木薄片,穿根竹筷子当把,杨柳木发苦,榆木发甜。
加热鏊子,鏊子表面用白布蘸猪大骨头里的骨髓油擦拭防止粘连,一勺稀稀的磨糊倾在鏊子一侧,煎饼耙搂住磨糊顺时针转一圈后收拢到中心,把磨糊均匀摊满鏊子面。摊煎饼,鏊子的热度、磨糊的稀稠度、拉耙的速度要配合好。
加大底火烙到翘边,用铲刀轻轻一揭就是一张煎饼,此时的煎饼特点是嘎嘣稀脆,下张煎饼摊好磨糊趁湿把脆煎饼放上面一溻,中间对折成半圆。
煎饼卷菜,卷的是的小葱、生菜、曲麻菜,卷大煎饼必须抹大酱。
深秋,黄豆用水泡胖,放进大锅里加水煮沸后小火烀,烀熟烀软,去皮的豆瓣控干水分,煮豆子水不扔,加盐加大茴香杆熬成浅褐色,叫清酱,有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味,是羊肉馅饺子的顶配调料。
豆瓣放碾子上碾,碾成泥,把泥摔成方块叫酱块子,酱块子摆在秫秸帘上,在住人屋子炕梢的房笆下吊起,水分蒸发后,酱块子开裂,裂缝里、表皮上长出绿色的短绒毛。
春天,把酱块子的绒毛清理干净掰成碎渣,碎渣放进大缸里兑水逐渐加盐,天天用榆木的酱耙翻底,置太阳下暴晒,白纱布罩住缸口来防尘挡苍蝇,用酱篷防雨。待酱体发酵成褐色,最后一次加盐移到半阴半凉处存放一年吃一年,实在没有菜,一碗高粱米饭拌一勺大酱就能吃饱一顿饭。刚刚发好的大酱静止一夜后表面有一层液体呈浅褐色,这是酱油,可惜少之又少。酱缸里放进咸黄瓜、咸芥菜接着腌,吃进酱油成深红色,叫红咸菜,特别好吃。还有芹菜包、芹菜根、鬼子姜、老母猪豆角要生着腌。
大酱里腌的咸菜好吃,可是大酱的味道会变差。全村,就狄支书家年年做两缸大酱,一缸吃大酱,一缸腌咸菜。
段老二家年年做磐酱。黄豆炒熟后,用机器加工成豆子面,春天下缸少放水,完全靠太阳暴晒来发酵,豆香味浓郁酱体水分少,一扣一块,碗里兑水稀释后再吃。有的人家爱吃半发酵的大酱、颜色是黄黄的,我觉得有一股子生黄豆味。
配合大煎饼吃的还有小豆腐。黄豆在碾子上碾成碎碴,用水发软,上石磨研磨成豆糊,在秋天把又小又破的白菜阴干,秋贱春贵,干白菜用水泡透,剁成碎块,同黄豆糊一起熬沸、熬沸再熬沸,一人一大碗用汤匙舀着吃,这东西要是凉着吃、生着吃,那响屁一串一串的。
还有一种厚煎饼,叫擦煎饼,磨糊要稠、鏊子要热,多加磨糊煎饼耙不是拉而是推,擦煎饼很厚咬劲十足。
春节前,蒸完豆包做豆腐。
村里的黄豆卤水北豆腐是人间的上品,义县、锦县的豆腐很有名气,我认为没有我们村里的好。不论是大豆腐还是干豆腐,任何地方能够接近村里的水平,但是绝不可能超越。
一斤黄豆出一斤干豆腐,几户人家合做一个。
干豆腐可以不做,大豆腐必做。二十五斤黄豆出一百块,称作一个豆腐。家境好的人家冬天做三个大豆腐,最节俭的人家也要合伙做一个,冻豆腐一吃一个冬天。
做豆腐的日子,小队的豆腐坊里,人员轮休、拉磨的驴轮换,火不熄、石磨昼夜不歇,豆腐匠杨志峰领着儿子要忙上一个腊月。
二尕想吃新鲜的豆腐,轮到自家做豆腐,排号排到后半夜,夜里他不脱衣服等着,不小心打个瞌睡醒来一看,全了成冻豆腐。他裂嘴开嚎:“啊——,我盼了一年到底没吃上葱花盐水泡热豆腐,为什么不叫醒我,啊——。”他想吃的不是葱花盐面拌凉豆腐,而是葱花盐水泡热豆腐,是热豆腐。看着孩子的可怜样,他妈说:“老头子,你去跟人家换两块来。”杨志山说:“换就等于要,我可舍不出去这张老脸。”没办法,杨梓兰只好去豆腐坊求来两块,二尕这才擦擦嘴角的哈喇子止住哭声。
村子里烧煤的地方只有三处:大队部、小队的豆腐坊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