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 4 (第2/2页)
“你知道啊……”
“你早点回去吧,老哥。出去玩玩也行,不管你想干什么,今天别回来了行吗?”左羽棠说。
两人双目对视,左羽懿注视着左羽棠的瞳孔,企图从里面看出什么。
“不……不行。”
左羽懿伸手来抓左羽棠。或许他觉得左羽棠还是以前的那个小屁孩,随便就能让他抓住。
左羽棠闪开了,在左羽懿惊讶的目光下。
“咱爸已经好很多了!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我们一起进去谈谈,你想骂他也行。”
“不,”左羽棠缓缓摆出架势:“你不会懂的,老哥,你不懂一个女子的无助和绝望。那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强盗!一个土匪!你不懂别人的感受就不要试着替别人原谅!我是江幼梅的儿子,我要让她受过的伤有一个交代。”
“好吧……但你想过去,得看看能不能打赢我。说真的,他们之间的事交给他们处理好了,你我有什么资格插手呢?”
阴云持续翻滚着,能见度低了下来,河水被风和雨弄得褶皱不堪。雨水模糊了左羽棠的镜片,于是他将眼睛摘下丢到了旁边的泥地上。世界顿时模糊了很多,但那也比带着满是雨水的眼镜好。
左羽懿过来了,翻手便想擒拿住左羽棠,但他没有如愿,左羽棠借力将他的手还了回去,左羽懿与他擦肩而过。
“到学校,还学了武术呢?”左羽懿笑了一声,说不出是冷笑还是什么。
左羽懿再次上前,他的身影在左羽棠眼里强健而有力,左羽棠不想与他硬碰,那样他肯定打不过左羽懿。但是左羽懿的战力还是比他高太多了,一掌之下,他被打得连退数步,坐倒在水坑里,溅起一片泥水。
左羽棠蹬了两下腿再次站起来,左羽懿握紧拳头,再次展开进攻的架势。
“打不过啊……”左羽棠咬着呀,甩了甩头。
天公不作美,雨越下越大了,这对于左羽懿来说是优势,却把左羽棠推向了极端的劣势。这场战斗,他不可能赢,他只练了两天,而左羽懿已经在部队里呆了好几年。
左羽棠死死盯着他的哥哥,左羽懿。他们生于同父,现在却因为自己的父亲成为了敌人,造孽啊!左羽棠越发恨起左珲来。
“不要保护他了!左羽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也打过你的亲生母亲吧?你还这样维护他!”左羽棠嘶吼着,雨点打湿他的发丝,重重地贴在头皮上。
“不!”左羽懿摇了摇头,他们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左羽懿抹了把脸,甩去手上的雨水,说:“这都过去了!而且与我们无关!我们没有资格插手上一辈的事!”
“你个榆木脑袋!”左羽棠愤恨地说。
这一次,他主动冲上去,他幻想着内心的那股恨意会给他力量,来击败眼前的敌人,他的哥哥。
“你打不过我的!”左羽懿的声音在雨里显得空洞,甚至穿不了太远就被雨水的声音覆盖。他再次压下去,从背后擒住了左羽棠。
“认输吧!”左羽懿说:“再多想想,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比我幸福,而不是现在这样,冲动得连自己的父亲都想动手。”
“不!”左羽棠嘶吼着,血丝遍布了双眼,他狰狞地看着被他的脚步扰乱的水面。
他终于被压制得无法动弹了,水面渐渐平静下来,除了落下的雨水,他已经能看见倒映在水面的自己了。
左羽懿依旧在劝说着,但左羽棠耳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看着雨水里狼狈的自己。满身都是泥泞,满脸的水珠和被雨水压趴的头发,他粗喘着,妄图从身上哪个部位找到发力的部位从而挣脱束缚。
你要做的事对吗?左羽棠再一次这样问了自己,他放松了力气,因为他找不到能挣脱的办法。他空空地想,想着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他想起小时候的动画片,每当邪恶降临的时候,正义就会如约而至,扫除邪恶。那现在他就是邪恶吗?而他的哥哥就是来挽救他的正义天使。
“左羽棠!”
耳边突然传来吴琦的声音,他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了这是谁在说话。
“这就是你的心魔,记得吗?在克服心魔的路上,你会受到挫折。但这不能绊住你!坚定自己的初心!我,和左羽裳!我们相信你做的都是正确的!”
这样吗?
左羽棠笑了笑,真是傻啊,都十八岁的小伙子了,还没学会坚定自己的想法。不会是给自己母亲给惯的吧?惯的到现在竟然连初心都忘了,那个最小最小的时候说的要保护妈妈的诺言。
“羽棠,你长大了会保护妈妈的,对嘛?”
“嗯!妈妈,我长大了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有多少人,还记得自己对妈妈许下的这个诺言呢?都忘了。
“真是好天气啊……”左羽棠轻声开口。
“什么?”左羽懿低下头想仔细听左羽棠刚才说的话。
“我说,”左羽棠的手指跳动起来:“我该学会保护我的母亲了。”
雨滴,在继续下着,但在左羽懿看来,这雨是猛地下的比刚才还大了。雨水在汇聚,汇聚到一起从左羽懿和左羽棠之间穿了过去。
“这是什么!”左羽懿叫出了声,他不得已松开了左羽棠,因为他在不松开,他就要和左羽棠一起淹在水里了。
然而水流没打算放过他,在左羽棠的注视下,左羽懿被水团包裹住,然后飞进了河里。
水流翻涌着包裹着左羽棠,将他托起,像万千子民找到了自己仁慈的王,它们在拥护他,在亲吻他。
这是螭吻的馈赠,左羽棠看向自己左手的手腕,那里有一个散发着蓝光的螭吻的图案。
但蓝光很快消退,仿佛只是想提醒一下左羽棠它的存在,留下一个淡蓝色的印记。
水流消退,左羽棠落到地面,他缓缓向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那两棵葡萄树探出枝丫,在空中摸索着能让它攀附的地方。几盆花,他妈妈种的花,在雨下显得那么单薄和脆弱。
抬头看看这个熟悉的房子,他看见了正在窗口往外看的江幼梅,他扯了扯嘴角,还是没能笑出来。
哒,哒……
熟悉的鞋跟与地面敲击而演奏的能扰动左羽棠心弦的交响乐,在左羽棠身后响起,他猛地回头。
烟雨下,她的存在让正片天空都成为了画卷上的一片灰色颜料,她仿佛是真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美的不切实际。
那把画着水墨画的纸伞慢慢笼罩到了左羽棠的头顶,他尝试着看向她的眼睛,眼皮忽闪了两下,然后和洛夕栖对视了,看着她的瞳孔,他从那里面看见了自己。
洛夕栖发出了邀请函,她微微张开手,表示自己的怀抱为左羽棠而打开。左羽棠的手轻轻从她的手和腰间穿过,眼看着两人对于拥抱都十分的生疏,左羽棠犹豫了好一会在把手放在洛夕栖腰间。
左羽棠感觉洛夕栖的身体像水一样,柔弱无骨,他不敢用劲,生怕把洛夕栖像一捧水一样揉碎了。
“怎么像小狗一样,”洛夕栖笑了,揉了揉左羽棠的脑袋。
同时,她看见了站在窗口的江幼梅,霎时间脸上变得通红,不过她还是没推开左羽棠。他们站在雨里轻轻拥抱,即使伞倒在了一边,水依旧一滴也没有落在洛夕栖身上,她像上天庇佑的女孩。
左羽棠慢慢离开了洛夕栖的怀抱,说实话他特别想能一直抱着洛夕栖,但现在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他一步步走进屋子,每一步都像铅球捆在他脚上,他看见了他的母亲,两人相顾无言,于是左羽棠继续搜寻着,找他的父亲左珲。
“人呢?”左羽棠看着他的母亲问。
江幼梅摇了摇头,咬着嘴唇,看得出来江幼梅快哭出来了。
左羽棠在一旁的沙发上看见了一套衣服,一套空荡荡的衣服。细思极恐的是,那衣服是连在一起的,好像里面的人前一刻还坐在沙发上,下一刻就人间蒸发了,只是没能带上自己的衣服。
“左羽棠,我发现了一些东西,”洛夕栖的声音传来,左羽棠看去,看见她站在江幼梅和左珲的卧室门口。
随着洛夕栖轻轻在地上一踏,一片复杂的纹路从洛夕栖脚底开始蔓延,最后布满了整个房间。
“这是,邪术……”洛夕栖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阵法的作用是收集人的精气,可以给某些人或物带来好处,会造成被吸取者寿命缩短……”
洛夕栖担忧地看向左羽棠,左羽棠转过头去,再次看向那套空荡荡的衣服。
“那是傀儡,它的主人可以随时控制他的存在与否。大概它行动和化形的能量就是……住在那房间的人供给的吧。被吸取的精气同样可以用来给这样的木偶供能。”洛夕栖示意左羽棠扒开那套衣服,在那里面左羽棠看见了一个一分米长的木偶。
“所以……我的父亲和血祭者有关,我甚至不知道以前的那个人的是我父亲还是他的一个傀儡……”
左羽棠垂下眼帘,下一刻数十声炸裂声响起,江幼梅被吓得坐倒在沙发上。
无数道水流将这座房子的一切都击了个粉碎,玻璃渣散落在地上,就连那个铁门也被从中弯折,甩到了一边。接着这些水淹掉了这房子里所有能淹的东西。
左羽棠走到江幼梅跟前,笑了笑,伸出手。
“妈,不呆在这了,跟我走吧……”
院子里,只剩下那两盆紫色的风信子在风里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