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无限正版,尽在晋江 (第2/2页)
好似萧衍还在自己的身旁,锣鼓喧嚣,两个人踩着热闹的鼓点,迈入了红尘,踏入了风月。
痛感在这一瞬,在灯下,被无限放大,他努力的去看眼前层叠交错的影子,压下长睫,散不去眼中的热意,反倒催出了点水汽。
红色的灯影晃着他的眼,好似一恍惚,三千里松涛声散尽,红尘褪去,他们对坐其间,却是再也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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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迷迷糊糊的靠在沈闲的肩膀,被扶去了另一个房间。
萧衍余毒刚清,身子弱着,再经方才的冲击,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软绵绵的无劲,他从没在别人面前露出过如此脆弱的一面,想要佯作无事,却被沈闲看出来了。
沈闲把他横抱起来,吩咐弟子去烧热水。
萧衍躺到干净的枕头里,完全失了力气,虚弱的阖上眸子,神志模糊。
沈闲轻合拢那扇门,再回头时,听见了萧衍的低喃。
“我做错了什么……”他闭着眼,像是在梦呓,又像是在质问,人恍惚在梦里,又恍惚清醒着,他想睁眼,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睁不开。
“你什么都没做错。”沈闲摸摸他的脸,稍稍一怔,掌心已是被泪糊湿。
房门掩住了所有的光,四处黯着,风夹杂着寒气从窗缝里钻进来,带来不属于深秋的冷意。
萧衍模糊抬眼,那个静坐床沿的影子,让他有一瞬的错觉。他不敢细看,也不敢乱动,谢怀霜的模样始终藏在他内心的深处。
他闭上眼,眼前明明能勾勒出风雪间的影子,却如何也辨不出风雪里的眉眼。
脑后被一只温热的手覆住,他贪恋这样的动作,让他记起了师父宽厚温暖的手。
沈闲挨着他,没抽出自己的手。
“和我说说话,”萧衍微微翕动嘴唇,泪水从眼底涌上来,努力翻身,摸到了沈闲的手,压在脸边,“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太黑了,我害怕。”
“我给你点灯。”沈闲安抚道,“不怕了。”
他说罢,要起身,但手腕被萧衍攥住,他无法挪动。
“不要走了。”萧衍轻声说,“不要走。你走了,就又剩我一个人了。牢里太黑了,师叔不肯来,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沈闲用另一只手给他抹去脸上的泪,温声说道:“都过去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你不是一无所有,至少你还有我。”
萧衍在哽咽,泪水濡湿了他脸边的碎发,全都黏在了脸上。
他在这摧残意识的折磨间,想到了过去的日夜,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再哭了,可那伤痛深深烙在心里,无法磨灭,亦挥之不去。
他用虚情假意的笑,来笨拙的遮掩自己心底的脆弱。他是这样的不堪一击,明明皮肉伤骨所带来的疼痛早已消失,可心里的痛,如何也褪不去。
沈闲拨开他的碎发,说道:“不哭了,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就好了,藏在心里,憋久了会累。”
他听过萧衍的传闻,但传闻毕竟是传闻,早在众人高低起伏的叹息声中,被渡上了虚实不定的色彩。沈闲不信那些,他对萧衍始终秉持着自己的想法。
“我恨死晏顷迟了,”萧衍蜷缩在被褥里,脸枕在沈闲滚烫的掌心里,涩声说道,“我恨死他了。我想把他凌迟,但是又觉得太便宜他了,为什么他不能和我经历一样的痛,为什么我再见到他,他还是高座九尺明堂的神君。”
“我好痛。”他哑声喃喃,“我真的好痛,他凭什么觉得,他把我从地狱带回来,我就该像以前那样围着他转,对他言听计从。”
他的委屈,在此时终于如潮水般倾泻出来,眼泪顺着他的脸颊,落到了沈闲的手腕上,沈闲能感觉到,衣袖被泪浸湿后,带来的凉意。
“我宁愿他从来没有养过我。”萧衍失声哭泣,他想抑制,但根本停不住,牙齿在打颤,或轻或重的咬到下唇,再也藏不住,他哭得发抖,像是浮萍的叶。
沈闲不厌其烦的给他擦泪。
“我喜欢过他的,我曾经倾其所有,想把所有好的都给他,”萧衍对谁也没有提过这段尘封往事,以至于话藏在心里太久,全乱了,“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让他过得好些,我不想让他失望。”
记忆里,在江家覆灭前,晏顷迟的地位并不如墨辞先,却是最能威胁到墨辞先地位的存在,是以,墨辞先总是明里暗里的打压他,两个人就像是在摈斥异己。
“是因为江家的事吗?”沈闲轻声问道。
“嗯,我找到了江家覆灭的初始,我向周青裴揭发了裴昭,”萧衍眼眸沉沉,回忆着昔年过往,需直面伤痛,“裴昭是墨辞先的唯一的学生,只要墨辞先洗不清,那晏顷迟就可以踩着他上位了,我想帮他。”
但他没料到,这件事会遭到墨辞先的算计,萧衍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不敢跟晏顷迟说,这势必会影响到晏顷迟的地位,就只能自己躲藏起来,跟晏顷迟说自己是要闭关去了。
这件事最后为何被压下来,萧衍至今是不清楚的,只记得,等他再回来时,听说晏顷迟身边养了一个叫江之郁的孩子,他没大在意,因裴昭入牢,他只替晏顷迟高兴。
未料,深夜的呢喃里,他清晰的听见晏顷迟在他耳边吐出的名字。
何等无耻,何等下作。
“我在此之前,从没见过江之郁,”萧衍已经不哭了,可人还是在抽泣,“我并不在意他与我像不像,我也不在意他后来怎么样了。”
沈闲静静听着他的倾诉,听他说着自己藏压许久,又无人可诉的委屈。
“可我现在还是想找到他,”萧衍道,“我想证明江家的事,我没有错。我没有叛逃师门,是他们想杀了我。”
他被关押天牢不久后,裴昭想置他于死地,隔三差五的就来欺辱他,裴昭一面忌惮晏顷迟会找他麻烦,一面又想享受萧衍的哭泣和哀求。
可萧衍始终不曾低哀求过,哪怕遍体鳞伤,他仍是咬牙不言。后来,外面大肆宣传是萧衍勾引人上位的事后,裴昭越加肆无忌惮的欺辱他。
“他们把我推进无池,让我吃灵兽吃剩的残渣剩饭,又怕我会到晏顷迟那揭发,所以他们想到把我杀了,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萧衍眼中涩涩,泪又顺着滑下来,“他们趁着深夜,把我拖到外面,想把我再羞辱一番就杀了,但是他们忘了,一旦我脱离禁制,他们就拿我没办法了,所以我杀了他们。”
“可我让裴昭逃走了。
”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沈闲用灼烫的掌心,捧住他的脸,沉声说道,“我会找到江家当年的真相,我会和你一起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没有错。”
四目相对,萧衍的泪悉数淌进了沈闲的手心。
沈闲望着他,在深夜的月色里,回忆那个影子。
他有话想说,但话藏得久了,任凭心里山海呼啸,再启唇时,却好似忘了发音,他言辞浅薄,道不清潺潺情意,只是想起很多年前,有人捡起了那只被踩坏的破布娃娃,将一块桂花糕递到他面前,那目光里没有嫌弃,没有厌恶,只有温柔。
“不要走了,”萧衍的声音沙哑,带着颤巍巍的哭腔,祈求般的说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不会走的,”沈闲摸他的发,“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陪着你。你什么都没做错,这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