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 (第2/2页)
唐诘的双眼看不见它们穿过的缝隙,可是,皮肤上细致的温度变化却清晰地告诉他是的,你的感觉没有出错。
“我也不知道,自己和这座塔的关系。”
巫师看他,觉得他是巫师;炼金生命看他,觉得他是炼金生命;人类看他,觉得他是人类。
唐诘不知道在这些异世界人眼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他只能坚持自己是个穿越者,除了穿越者,他不能承认其他的身份,否则,在众人对他的错误认知下,他迟早要陷入毁灭。
既然这座塔是赫德所建造的,那么,它为什么会回应自己的想法
唐诘不知道。
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只能无视掉一切可疑的问题,只专注于最紧急的、自己可能解决的事情去完成。
凯瑟琳没靠近他,反而问
“你要看看塔里的情况吗”
“不必。”
“你不怕他们全军覆没。”
“可是,”唐诘缓慢地问,“你会放弃对塔的控制权吗”
凯瑟琳瞧他。
“我只要在这儿拖住你就好了。”唐诘平和地说。
“我没法带你走,”凯瑟琳挑了下眉,轻拢慢捻道,“我难道还不能自己跑吗”
“那我会”拦住你。
唐诘的话刚说到一半,顿时失去声音。
他一只手摸上自己胸口,在斗篷的衣兜附近摩挲,指尖逐渐开始颤抖,最后,他摸进口袋,将那块失去温度的鳞片取出。
没有颜色了。
璀璨仿佛黄金般的耀眼色彩尽数褪去,它苍白而寒冷,像是一枚干枯的白色花瓣,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该想什么
该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
阿纳托利死了。
鳞片仿佛稍嫌不够般,眨眼间,在他的掌心里碎成了粉末,宛如白糖或是食盐般的细小晶状体,轻盈地托举在他的手心上。
究竟是什么,能让一条龙死无葬身之地
唐诘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什么表情也做不出,仿佛失去所有声音,喉咙干得发痛。
他完全不想要思考了。
“真可怜啊。”凯瑟琳一看见那摊散落在他手上的粉末,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你还把那种东西当成朋友吗”
“那种东西”唐诘重复着她的话,“你比他更不如,不,你和他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嗓音疼得厉害,不由咳嗽好几声,直到捂住胸口,勉强支撑着自己站在原地,不愿向对方示弱,只安静地平复着呼吸。
自己还没看见他的尸体。
唐诘想着,将鳞片破碎后的粉尘握得更紧了些。
“不论怎么说,”凯瑟琳似是宽慰地说,“我们才是同类吧”
“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同类不对,”唐诘伴随着咳嗽笑着,“我们本就没法成为同类啊。”
凯瑟琳困惑地看着他。
“只有秉持着相同的信念,才能称为同类吧。”
她听见他的话却笑了,那笑意不达眼底,只是轻微地扬起唇角,眉梢轻轻向下垂,轻柔得近乎怜悯地说
“你,还真可悲啊。”
唐诘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自欺欺人很有意思吗”她慢慢靠近,“果然,还是就在这里终结,对你来说,是个更加仁慈的选择,不是吗”
“我是个目光短浅的家伙。”唐诘听懂了她的意思,重新握住钢笔,站直了身体,慢慢向墙边后退,“所以,只愿意看见我所愿意看见的事物,也是很正常的。”
“不,虽然我一直觉得你的脑子很迟钝,但你的反应总是很灵活。”凯瑟琳踱着步子,不紧不慢道,“你触觉比你的双眼更加敏锐,在你的头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我唯一讨厌的只有你这冥顽不宁的固执。”她现在已经比他还要矮了,身材娇小纤细,走路的步伐格外地轻盈,眼睛明亮又圆润,笑容明艳而残忍,“变化难道不好吗你所固守的过去不能带给你任何好处,只有我能带给你。”
唐诘在后退的过程中,脊背靠在了冰凉的玻璃窗上,天光穿透了他的耳廓,可他的面孔却覆盖在阴影之下。
他往钢笔里注入了更多的魔力,然后,看也不看地,写在墙上。
下一秒,玻璃破碎了。
唐诘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的愿望。”
他向后跌落,长袍随风上扬。
最后的低喃散在了风里,凯瑟琳只看见他的嘴唇启合,什么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