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囚徒 (第2/2页)
唐诘循着烛火照明的道路,步入金碧辉煌的大厅。
大厅里等待的不只有他一人,相反,更多的人聚集在这里,脸上或恐惧或茫然。
此地主人兴许偏好青年男性,但不介意选择少年少女,甚至少数看上去比较健康的中年人、老人以及小孩子。
人潮仍然源源不断涌入大厅,他们穿着骑装、荷叶边衬衫、束腰长裙或短打,欧罗巴人的模样,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亚洲人。
唐诘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一个早有预料的猜测。
可此地的主人聚集这么多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也许有人知道,比如躲在墙角服装考究的男子,又或是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甚至是强装镇定的妇女和面色颓败的老人。
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
可唐诘没有询问的**。
没人说话。
哪怕是原本性情活泼开朗的乐天派,在不安的氛围下,也逐渐染上阴郁。
人是一种极易受到影响的生物。
当人在群体中的时候,往往会暴露出与本性截然不符的性格,最野蛮的暴力和最无畏的牺牲都在群体中诞生。
如今,沉默的不安在大厅里蔓延,于是不安的阴云便笼罩了所有人。
唐诘却没办法彻底与环境融为一体,好似一个局外的旁观者,他们与他是不同的。
唐诘自认是个外来者,这个身份将他锚定在遥远的故乡,可却无法带来任何益处。
因为在此地主人眼里,唐诘和他们都只是阶下囚,不会因为来历有任何区别。
他们之中有没有和唐诘一样的、同样来自不同世界的人呢又或者所有人其实都是来自不同的世界
这不太可能。
房间里除了和他一样的普通人外,还有少数具有动物特征的亚人姑且如此称呼吧。
他们长着猫科或犬科的耳朵和尾巴、长着鳞片或羽毛、长着野兽的獠牙和爪子,却和人类一样,穿着各行各业的得体的衣服。
没一个人在看见他们的时候表现出惊异,所以,他们大概同样是该世界司空见惯的公民。
哪怕如此,这些明显具有体格优势的亚人同样沦落到了和普通人一般的境地。
唐诘靠着墙壁休息,意图恢复些醒来后消耗的体力。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不知道。他实在不知道。
恍惚的不安在心中蔓延,可它又如此缓慢。说到底,唐诘还无法避免环境渲染的恐惧。
现代教育赋予的充沛想象力足以为他构建出一幅幅恐怖图景,但他却劝告自己保持镇定,只因恐惧百害而无一利。
他将思绪放空,有意识地维持呼吸的平缓。
直到一声破空的振翅声自天上传来,他睁开眼。
熟悉的乌鸦落在了大厅最前方宝座的靠椅上,但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阳台上的那只乌鸦同类型的动物在他眼里都一个样。
“23。”
乌鸦嘶哑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
一个茫然的男人环顾四周,然后从地上站起身,指了指自己,问“是叫我吗”
他听懂了这陌生的语言,通过直接触碰到其中蕴含的情绪的方式,这是一种理论上可行、而完全不现实的方法。
慢了一拍,这语言在唐诘脑海里拆解成几个音节,与英语的音标惊人地吻合。
也许真的是英语历史上英语的某个阶段也说不定。
他胡思乱想之际,乌鸦再叫了一声
“23。”
有人推了那男人一把,低声说“顺着楼梯上去。”
23还没反应过来,细不可闻说了一句谢谢,抬腿走向楼梯,但侧目时,偶然地与提醒他的人双目交接那仿佛注视死人的漠然眼神使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加快脚步走上楼去、
“34。”
又一次叫了号码,这一次没人提出疑问,和前边的人一样走上楼梯。
这竟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唐诘有些口渴,可这里没有水,他也不是真的口渴,只是紧张得喉咙干渴、心跳急促。
一个一个号码的人走上楼,可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一面。
他甚至没去记忆他们的脸,也许他早在心里给他们判下死刑。
“44。”
冰冷的犹如审判的呼唤声后,这次的提名者发出一声尖叫,他跑向走廊的方向,可大门已经紧闭,无论他怎样挥动手臂捶打,也不愿意为他打开。
唐诘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可他告诫自己必须去看那是反抗者的下场。
他会成功吗还是注定失败
唐诘期待转机的到来,但哪怕他也知道,这只是一场奢望。
刺耳的、不似人声的、凄厉的尖叫,从逃跑的人的喉咙里发出。
活人转瞬间溶解成了一滩腐臭的血水。
唐诘捂住了口鼻,将目光投向其他人。
他们目光平静、表情麻木,好似此事平常至极。
他闭了闭眼。
把你那可笑的、可悲的怜悯尽数舍去吧,你难道会认为自己得到比他们更好的结局、甚至逃出生天吗
唐诘不停地拷问着内心,试图通过痛苦恢复平静。
“47。”
又一个倒霉鬼走了上去。
他知道快到自己了。
唐诘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竭力地放缓,让心跳恢复正常,叫不自然的晕眩褪去。
没有下一个,它跳过了48,直接点名了他的号码。
“49。”
唐诘知道他必须得上去了。
哪怕看不见时间,可它却如此快,不容违抗地,推他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