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第2/2页)
果然便听到细细柔弱的嗓音,尽是哭腔:“不……小姐,嫣然不想离开您,也不要什么自由!求求您留下嫣然!”
她这样的孤女,无依无靠,便算是出了青楼,又能到哪里去。即使之后有幸嫁了人,或许还会被夫家和邻里嫌弃青楼的出身。委身青楼,起码还有恩客和姑娘们给的银子,衣食无忧,又何尝不是自在。
何况,她已经在此生活了十余年,早已习惯。
她不要“自由”!
却闻齐阑一声嗤笑,又慨然一叹:“是啊,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可谁知身处此世,一个弱女子,脱了这青楼的庇护,又能如何过活?”
便算得了那自由身又有何益?
就算那些被赎了身以为得到真爱的青楼女子,到最后又有几人能盛宠不衰?
君不见,朝为郎君掌上宠,暮守空房红颜枯。
屋外的慕初黎亦是无声一叹。
时代的局限,不说青楼女子,就是那些当家主母妃子皇后,哪一个女子不是如菟丝花因般,依附着男人而过活?
何况,在现代那个崇尚平等的时代,女性在社会上也受着诸多不公的待遇啊。
却听到屋内的齐阑语调一转,竟是对她说话:“房外的贵客,可否进来一见?”
慕初黎一愣,推门而入。
真说起来,就算齐阑不找她,她也会主动来寻齐阑,如今倒是正好。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慕初黎记得有人说过,这世上会有三个陌生人和你长得极其相似。但那终究是容貌上的相似,而不是气韵上,更不是一些习惯性的小细节上的相似。
如今彼此相对,慕初黎真真切切确定,眼前的女子,真的就是陪了她将近十年的齐阑。
……没想到,齐阑竟然是只狐妖。
怪不得相处时,每次都觉得又美又飒。
只可惜如今她身处过去,齐阑尚不识得她,否则可以询问一番,她为何会是狐妖又为何会出现在现代,与她穿越是否有关系,她与慕王府间又十分真的存在血缘关系。
便见齐阑抬眉疑惑道:“姑娘是何人?”
慕初黎也诧异了一下:“你不觉得我……有点面熟?”
当然不是指望这人能认识一个来自未来的她,只是毕竟她和陆箫生得能有四五分相似,这人都被陆箫抵脖子了,怎么瞧她还是一脸瞧着陌生人的表情?
齐阑摇头:“姑娘开玩笑了,我从未见过姑娘,如何识得?”
慕初黎皱皱眉。
当时陆箫看见她时,也是一副看着陌生人的表情,完全没注意到和她长得很像。
还有,陆箫和齐阑交手那会儿,她想上前拦阻,却莫名被一股力量拉扯住不得上前。
……是因为这里是过去,所以她的一些行为会受限,从而保证历史中的人按着既定轨道一路向前,注定要发生的事她也无权干涉或更改?
“既然相逢,那也是缘分一场。”齐阑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反而一抬下颌,示意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嫣然,“白日的事,姑娘应当也是瞧见了,如何处置……姑娘不妨提上两句。”
慕初黎闻言一怔。
记得在现代时,齐阑总会时不时就社会上的一些新闻或轶事与她闲聊,又或者在一些纠纷之事与她疯狂吐槽,继而又追问一下她的意见。
她那时只以为是齐阑性格活络,所以闲不下来,总想拉着她说话。
如今想来,怕是为了及时纠正她可能行之有差的观念。
恍若挚友再见。
慕初黎唇角弯起,坦荡受了:“卑之无甚高论,莫要弃嫌。”
齐阑摊手一笑。
“我先问你两个问题。”慕初黎转脸看向嫣然,道,“你是何时察觉到齐……你的小姐是妖?”
嫣然瑟缩了一下,又望了眼齐阑,小声道:“……大、大约一个月前。”
慕初黎点点头,又问:“她可曾伤你害你过?”
“没有没有!从来没有!”话到此处,嫣然瞬间情绪激动,泪水滚落,一眨不眨地盯着齐阑,像是生怕被她驱出群芳楼,“小姐一直真心待我,从没害过我……”
“所以你将你家小姐是妖的身份说出去,只是为了讨到陆箫同情,谋得一些金银细软之类?”
嫣然重重点头:“是我一时头昏,我……”
“那你可曾想过,你将你家小姐是妖的身份说出,却可能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这个世界,修真之人往往以除妖以己任,抱着很传统的那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全然不管妖也有好有坏,同人一样。否则陆箫也不会连缘由也不问,就追着齐阑要“除妖”。
慕初黎又道:“如若不是你家小姐厉害,如今摆在你眼前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反过来说,如果不是因为齐阑并非滥杀无辜之人,陆箫一样会殒命。
嫣然手脚发抖,泪水凝在颊边,久久望着齐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闯了祸,瞬间就要扑上。
“小姐!小姐!是我思虑不周,可我……可我真的只是讨要些钱财!那个陆、陆箫,她看起来就非富即贵,我想着骗她些钱也无甚大碍,我没料到、没料到……小姐!求小姐谅我一回!”
嫣然猛然扑来,齐阑却没有去躲,只是看着她抱着自己的大腿掉泪。
“你身来无父无母,又生在青楼长在青楼,身世可怜,所以平日里我往往多关切你一些,希望能给你一些力所能及的温暖。”
顿了顿,齐阑又道。
“甚至有的时候,你贪一些小便宜,我也装作看不见。”
人皆有私欲,无人不落入这一窠臼。
“我也不指望你能伸出援手帮助他人,毕竟你自己过活就很是困难。但你怎也不该因为自己的私欲,去伤害他人。”
嫣然泪如雨下,一遍遍念着歉意和留下,齐阑只是叹了口气,拨开她的手,还是那一句话。
“你走吧,我不留你。”
又看着那张哭花了的脸,道。
“陆箫的钱我会还回,不义之财不可得。我会另给你一笔钱,够你一年的花销。”
“一年的时间,你是寻得一门手艺,用以谋生,或是觅得一位郎君,安稳度日,又或是重新委身青楼,依旧过着这纸醉金迷的生活,甚至以色侍人,给哪位富贵公子做妾做通房……选择权在你。”
在嫣然满含泪光的眼中,齐阑一笑。
“去吧。”
总是呆在牢笼中的鸟儿啊,注定只会观他人脸色等他人投喂,却永远没有勇气振翅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