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愿得此身长报国 (第2/2页)

那时季书昭和秦险八岁，被选为天子伴读。冬日里人易犯懒，陈必先正侃侃而谈，说的话他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被叫起来的时候总不能说自己在打瞌睡，只好随便扯了个幌，说在思考上次课老师留的题目。

什么是道？

陈必先来了兴致，问他可有什么见解，他自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陈必先第一次没有责怪，而是同他们讲了后来的那段话。

“为人臣子，所谓持道不移，是义无反顾，走心内规划的那条路。这一路定当疾风暴雪，踏尸山血海，脚下白骨苍苍或来自奸佞，来自敌对面，来自政见不合者，甚至来自同僚，知己，无知无觉无辜的普通百姓。可能不被接纳，不被容忍，无人理解甚至遭人诟病；是一腔热血，全抱负，荫万民，百年千年海清河晏盛世安康。那是他们累及全身，用一生精魂和血肉拼死献给君王和天下的道，不求回报。风吹竹林似有回声沙沙作响，他们听到了，即含笑心安。”

他永远忘不了陈必先说这番话时的表情，和这些话带给自己的震撼。

如今秦险将这些话一字不差的又复述了出来。

季书昭垂下眼帘，可他早已不是八岁的孩子了。

秦险也不管他此刻是怎么想的，自顾自的说出了后面的话。

“出征前夜我曾去见过季老将军，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作为战士，本就怀着誓死报国的信念守卫边疆，何必一定要生前回到玉门关内呢。

对当时想要劝慰他改变主意的秦险，季老将军只朗声大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便是老将军奉在心上的道。

静默良久，季书昭一声不吭，只步履踉跄的转身离去了。

次日朝堂之上朝臣都在争论是战还是议和之事，秦险寻不到机会，正准备私下将季书昭的事说与简熙。

等朝臣们散了个七七八八时，秦险刚准备前去御书房，号角吹响，边关来了急报。

北蛮大军距阳城已不足三百里了。慢则两天一夜，快的话仅仅需要一天便会兵临城下。

奇罕一边同简熙递信，让人以为他意在漠北十城，可实际上他偷偷屯兵绕过了漠北，直接出兵阳城。而阳城事先未收到一点消息，仅凭阳城现在的守军，破城只在旦夕间。

还未来得及归家的官员们又再次被召了回来。这次议论激烈的不再是战与和的问题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战是必须的。可要怎么战？派谁去战是个大问题。

简熙想要御驾亲征的提议遭到了激烈的反对。其中以一帮老臣反对的最凶：“陛下，区区北蛮，何至于到了这种境地啊！”

区区北蛮？呵！到现在他们竟还看不透北蛮的野心与能力。

简熙此刻只觉得无力，竟有些同情两年前的秦险。看这些老臣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不是第一次闹了，也不知他当时怎么做到力压众议，成功亲征漠北的。

后来几经商榷定了夏元龙为主帅，陈必先的弟子草庐李军臣李先生为副将。那位时常义愤填膺的年轻小将名叫王阳，是此战先锋。定好了时间，后日陛下将于城门外亲自为大军践行。

事情商议到这儿，后面便是六部需要操心的粮草问题了。

秦险去御书房见了简熙，北蛮出兵确实突然，他也不曾料到。也不知里面究竟有多少季书昭的手笔在。

证据齐全，简熙当下便要拿人去大理寺，便是他的父兄有再多功名在，此次也够季书昭死上个一百次了。

“陛下，他现在还不能死。战事在即，我们还需用他同奇罕传递消息。”

秦险跪在地上同简熙说出了自己的全部计划。

简熙冷眼看着面前的人，若他真是自己的臣子是他之幸，可秦险这样的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甘为人臣。

“朕曾经说过，你若查不出内奸凌迟处死。功过赏罚，如今你查出了想要朕赏你些什么？”

“臣不敢居功。”

“若是不敢，你今日便不会站在这儿了，说吧。”

“若真要赏，臣望陛下给臣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一雪往日之耻。”

简熙先是一愣，而后眼睛亮了起来。

简熙为本战副将的消息传出去后夏元龙是最为不愿的。

简熙正给盆栽减着枝条，浑不在意：“你怕什么，你才是主帅。让他为副将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一则全了他的心愿，二来他的确对奇罕诸多了解，这便是连你都比不上的。”

夏元龙还是拧眉，粗声道：“陛下就如此信任他？”

“啪”的一声，一树粗枝断裂。

“我信他对这个国家忠心，可我不信他对我忠心。所以此战你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简熙压低了声音眉眼狠戾：“无论此战是胜是败，秦险他都不能活。败，我要他背万世骂名，胜，我要他死的无知无觉，不得共享荣耀。”

夏元龙一怔随即跪下沉声道：“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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