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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莹电子书 > 古代意难忘 > 第15章 青云(5)

第15章 青云(5) (第1/2页)

藩篱筑成的农家小院里,左手边是畜棚和菜地,右手边是灶房,正中央有一座土堆筑基,瓦片作顶的房子。

冀州多旱,因此檐下摆了个大水缸,积雨水,平时浇菜、盥洗用。

正房后的荒地上,盖了一间土屋,原本是丁媪少子住,现在用来待客。

两年前,黑山贼袭击冀州腹地,抢掠妇女,踩毁良田,无恶不作。时邓军主力驻扎冀东,邺城空虚,邓宏便临时征急兵两千,与山贼在磁山一带交战,丁媪少子便死于此役。

小儿子死后,家中得了二十段丝帛抚恤,丁媪将丝帛全卖了,才有钱给儿子收瘗遗骸,多余的钱又买了鸡鸭,养在窝棚里,下鲜蛋吃。

丁媪夫家属军户籍,老子战死,三个儿子也都战死,等小满长到十五岁,也会有官吏上门点兵。

丁媪说,同村的人都害怕梁使君治理冀州,唯独她不怕。

梁使君手中有青州军,不会像邓宏一样,年年征百姓当兵。前几天里长来,说上面有新命令,以后每户至少留一个男人。她盼望梁使君能将冀州多守几年,这样小满就不用离家了。

瓠瓜已经结果,种子扎在皮肤上又痒又疼,唐曼拿着苕帚,哗哗扫地,时不时就要挠挠脖子。

小满和阿麋绕着树干打闹。阿麋是小满娘留下的狗。

小满父亲死后,母亲改嫁去了真定,已经有好几年没回来过了,听说在新夫家又生了小儿。

唐曼心里纳罕,这地真是扫多久都不干净,宜君之前怎么做的?

想到宜君,唐曼的头又耷拉下来。

仍旧杳无音讯。

“阿麋,阿麋,来追我!”

这村子家家自给自足,又地处偏僻,来往行人稀少,很难和外界交通,要尽快想个主意,把话递出去才行。

尹将军说好帮她,但这两天他总神情匆忙,心不在焉,她也没好意思开口。

“来追我啊!追不着,追不着!”

唐曼正烦躁,忽然分辨出小满嘴里喊的话。

她心里一动,撂下苕帚问:“你们这怎么说追呢。”

“啥?”小满一屁股坐到地上,阿麋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他脸。“哈哈,太痒啦!”他笑着躲开。

“你让阿麋来追你。”

“就是追啊。”

唐曼摇头:“不是,你明明发的是最的音。”她怕自己没说清,又强调一遍:“你说的是来最我。”

小满扭捏道:“不懂你说啥。”说完站起身,风一样跑了。

留下唐曼在原地皱眉。

在丁媪家住了两天,她发现小满有口齿不清的毛病——这个年纪的孩子,五音发育未全,譬如邓家那几个小的,着急时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

可是,小满说话吞字,和旁人不同,像舌头有伤……

倒让她想起,当时弟弟犯病后的情况了。

正思忖间,窗户推开,丁媪站在窗边朝她招手,笑得神秘:“姑娘,别忙活了,过来过来。”

唐曼便放下苕帚,进屋去看时,榻上已摆了一身衣服,平平整整,红绿交杂。

丁媪又从柜子里端出副竹妆奁,揭开,不仅有铜黛,铅华,胭脂,口脂,还有一只金闪闪的垂珠步摇!

“怎么样?”丁媪笑着向她展示。

上衫樱粉色曲领襦,白色宝相花纹,金丝匝边,下裳红绿间色交窬裙,裁剪合度,缣细如柔雾。

唐曼看呆了,她指尖抚过裙上绣的胜字纹,迷恋地看一眼纹路,又惊喜地看一眼丁媪,再看一眼纹路。不由赞叹:“真是很漂亮,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垂胡袖!宽大飘逸,行走起来翩然若神,像安和初年的装扮。”

丁媪立刻笑成一朵花:“啧啧啧,我就说嘛,果然没看走眼,姑娘真的识货!”

唐曼羞涩地笑了。

花花绿绿的绫罗绸缎,浓香甜腻的脂粉香气,女郎瞬间将刚才萦绕于心的烦恼抛到脑后。

死生不过弹指一瞬,人浮于事,合该乐而忘忧。

郭夫人召她那夜,宜君劝说:夫人还是穿得素净些,免得又惹主母不快。

对于宜君的建议,她很少拒绝,但是,那天她一个人坐在衣箱前,下了很大决心,取出了最心爱的暗红色曲裾,还挽了高髻,画了浓妆,张扬肆意。

郭夫人平时不喜欢她们打扮艳丽,她当然知道。

是抱着什么样想法穿上的呢?

大概是……大不了一死吧。

唐曼伸出手,小心摩挲着眼前衣服,金线细密针脚凸起,团团锦簇的宝相花间,蝴蝶竟似振翅而飞。

在她的心中,也一直生着一颗厚重结实的茧。

从小,保母告诉她,要学女红,不要读书,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处,读得再好,能入朝做官吗?

母亲捧着《列女传》说,要贤德向善,不要妒忌,要为夫君广纳侍妾,以诞后嗣。

来到邓家,姑氏说,要端庄,不能笑,露齿笑是低贱的姬妾舞伎才做的事。

可是她真的很喜欢,浩如烟海的书籍,漂亮的衣服,鲜艳的颜色,喜欢花,喜欢丝帛裂开,喜欢女孩子银铃般清脆笑声,喜欢风铎摇曳,喜欢血从伤口里流出来的味道,喜欢春的情躁,喜欢冬的死寂,喜欢从身到心占有一个人,喜欢看着那个人在自己手中绝望地挣扎……都很喜欢。

现在,她摸着那只翩飞的蝴蝶,从未感觉自己这样自由。

唐曼痴痴地道:“我小时候看画上的人才这么穿,窄大袖,不收袖根,这几年,很少见人穿垂胡袖了……”

丁媪点头:“这还是我和他爷爷成婚时候做的衣服,当时十里八乡,没有这么漂亮的衣服,也没有我这么漂亮的新嫁娘!现在裁缝都不做这样子的啦,胡袖费布嘛,金贵,到处都打仗,哪来的布料。”

说着往她身上比了比,夸奖道:“我看不错,合身呢。”

唐曼两眼瞪得圆溜溜:“这是、是给我穿的吗?”

“是呀!不然拿出来干啥!”丁媪笑着说:“你这么年轻,穿着破破烂烂的也不像样子。我翻了翻柜子,全是老婆子衣服,不好看,我就想着把这件拿出来,你试试,合适的话就穿着吧。我看是很衬你的!”

唐曼受宠若惊,心里又隐隐有些期盼,她麻利褪去旧衣,才准备换里衫,抬头见丁媪还站在房里,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两人四目相对,丁媪恍然大悟:“你穿着,我出去等。”便闪身出去了。

刚把门关上,丁媪就深深叹了口气,这女郎发起呆来,像中了邪!要不是盼着到时候能……她才不会……唉,难啊!她闻了闻手里拿着的衣服,小声嘀咕:“天爷呀,还有穿成这么脏的衣服呢。”

一抬头,却见尹子度背着箩筐进了院,丁媪赶忙藏起手里东西,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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