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类(12) (第2/2页)
李世民想起那次秘密召见方士奕的情形,方士奕那句话狠狠地击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打得他措手不及,但也的确是他最想听的话——“陛下仍然是慈父,太子可保终年。”
慈父?慈父……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一年前李泰送给他的那个漆盒上,这个漆盒他一直都没有打开。打不打开已经不重要了,里面写的什么,他早已心知肚明。重要的是,这是李泰送来的,是他的另一个儿子送来的……李世民颤抖着拿起漆盒,看了看,转身扔进火炉里,玄色的盒子由黑变红,又由红变黑,李世民的面孔在跳动的火光中逐渐模糊了。
“陛下,他来了。”近侍走到李世民身边低声说。李世民猛地回过神,定定神,声音却有些颤抖:“宣。”
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李世民的脸上的表情也随着脚步声的临近而变得越来越复杂。烛光照亮了来者的面孔,他是袁振升。不,其实他不姓袁,他姓李。
李世民的脸上交织着惊喜、愧疚和痛苦的复杂表情,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袁振升,颤声说道:“你……你真的越来越像你的父亲,我的大哥了。”
袁振升淡淡地笑了笑:“父亲的样子在我心里已经很模糊了,现在在我心里,除了父亲,还有天可汗。”
“你——”李世民的眼中闪出异样的光彩,却还是有些闪烁的味道,“你应该恨我才是。”
“恨?”袁振升笑着摇摇头,“如果我恨你,我不会一直安安稳稳做你治下的一个臣子;如果不是这件事,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再走到你面前。恨与己无利,与人有害。我以前恨过很多人,后来都放下了。其实人这一生,不管经历什么,都要放得下才好。”
袁振升看着李世民的眼睛,他的眼神很诚恳,李世民的眼中却有一种像得到了意外的礼物那样的不敢置信。他整个人向后倾去,原本阴郁的脸就像一块彻底浸到水中的棉布那样,缓缓地舒展开来。他感到自己的心就像一枚羽毛,在半空中浮了许久,终于落下来,上面沾满了灰尘。
“方士奕对我说过,是你告诉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李世民问道。
袁振升笑着摇摇头:“哪里,他是聪明人,我只说我该说的话,其他的事,都是他做的,与我无关。”
李世民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是啊,他是聪明人,只可惜聪明人看得透,所以不愿再在这朝堂之上做些逶迤逢迎之事。我想让他升官,可他不干,不仅不干,连本来的中书舍人也请辞了,连他的老师房玄龄都留他不住,可惜,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想必他也看开了,放下了,不愿做官了,仅此而已。”袁振升淡淡地说。
李世民自嘲地笑笑,探询地看向袁振升:“那你呢?现在你我已经相认,该给你做什么官呢?”顿一顿,又道,“去年我已经给你父亲恢复了太子的封号,或者你希望像曹王李明那样,再做回你的皇子?”
“不,我不希望。”袁振升摇摇头,“这些年,我在外地做官做得很安心,我想继续做下去,并且希望陛下允许我永远不做京官。”
“你……”李世民望着袁振升,沉默良久,点点头,“我答应你……”李世民笑着补充了一句,“你身上到底还是有我们李家的傲气和棱角。”
袁振升也笑了:“但是我的心比以前更懂得悲天悯人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叔侄二人。他曾经亲手射杀了他的父亲,自己的大哥;他曾经跟随母亲隐姓埋名,带着仇恨读书,求功名,做官;可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是他的叔父,他是他的侄子,仅此而已。
走出太极殿的袁振升脚步轻快而沉稳,来到玄武门前,他停下脚步,看了看暗红色的城墙,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三千个铁勒人,想起了依然不肯回到铁勒,而是在中原四处云游的兀偰良,还想起了那个饮鸩酒自尽的万仁……这些人,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人这一生,什么事都得放得下才好。
当袁振升迈出宫门的时候,他清楚地听见身后的宫门关闭时发出沉重的闷响,但是他没有再回头。
贞观十八年十二月初二,太子李承乾死于黔州。
贞观十七年后,魏王党成员岑文本、韦挺、崔仁师、刘洎等人被分别处死、流放、罢官。
唐高宗永徽三年,房遗爱和高阳公主谋反事发,房家满门抄斩。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和禇遂良借机陷害吴王李恪和江夏王李道宗至死。
永徽六年,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反对立武则天为皇后,未果。显庆四年,许敬宗迎合武后意旨使人诬告长孙无忌谋反,长孙无忌流放黔州,被逼自缢,长孙氏灭门。
长安城的秋天仍然寒意重重,昭陵和献陵无语相望,仿佛在讲一个很长的故事:莫道世间无情苦,无情最是帝王家。
小余最近诸事不顺,可谓头头碰着黑。连同事都说她乌云罩顶,面色黑过灶底炉灰。原因在于她最近得罪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兼有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公司里难免特别受人“关照”。小余阴森地盯着此刻正倚在墙边和男同事调笑的方怡,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小余和方怡同时进公司,等候面试的时候,方怡就坐她旁边。小余还记得自己当时正紧张地检查履历表,翻得满手是纸,而旁边的这个女人则对着镜子补粉修眉画口红,末了还自镜中对身边这个手忙脚乱的女孩报以暧昧一笑。
那个面试,小余半小时,方怡却是两个半小时。后来,小余凭实力如愿进入公司,方怡也如愿地进入了公司,但她凭什么?确实有点耐人寻味。
大公司,作风严谨竞争激烈,小余心想这里是凭实力生存的地方,自己一定有出头之日。每天奋力构想独特方案、通宵写计划、不停地讨论、开会……吃喝拉撒睡都在公司了,差不多连家里的大床也想搬过来。方怡却总是不紧不慢,工作也不见热心,但她身边多的是“贵人”,总在适时扶她一把,无惊无险,一到六点,下班走人。
小余更加拼搏,除了工作工作还是工作,像个发条狂人,男朋友一个星期也见不到她几个小时,开始有怨言。但他还是体谅她,小余晚上留在公司加班,他就带着爱心饭盒来探望她。
小余好感动,她心想自己长相平凡,头脑一般,找遍全身都没有任何个人代表作。但上天依然厚待她,给她一个帅气,兼体贴到令她心酸的男朋友。
在想新方案想到快要脑中风之际,体贴牌男友会开玩笑似的卡住她的脖子喊“停”,然后陪这个濒临发癫的女友讲十分钟的笑话。公司里加班的人都知道小余有个很会说笑话的男朋友,还说从他的笑话中可以找到许多启发。渐渐地,留在公司加班的人多起来,都想会一会这个奇人。女孩子们赞叹之余,对小余又妒忌又羡慕。就连方怡,也有意无意地留下来“加班”了。小余很是得意,自己样样比不上她,但是这一刻只觉扬眉吐气,洗尽前耻。
数个月后,小余更忙了,她连日的努力有目共睹,终于争取到公司最大的客户,日本K公司的代表山本太郎先生对这个平凡务实的女孩也表示满意。男朋友见女友接下大计划,也识趣地不再打扰。小余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他的面了,即使偶尔打电话也是匆匆忙忙地问候,连小余也觉得过意不去。
不过大家还年轻,当然是以事业为重,小余想他会了解的。其实她根本不了解,男人也是善变的动物呀,他条件这么好,又满嘴甜如蜜,哪愁没有知心人?再一个月后,公司里已有人传出小余男友与方怡公然出双入对。小余几近发狂。她诅咒他、质问他、哀求他,他一言不发,全部默认了。
一切全因失恋而起,小余只觉自己跌入人生最低点,连走路都跌跤,喝水都塞牙。就在这个当儿,她最重要的计划书也像有预谋似的消失不见。小余知道,她倒下的话,谁将得益最大。方怡顺利接收了来自K公司的最大客户,山本先生对这位美艳动人的女孩同样赞不绝口。小余从没试过这样恨一个人。她恨方怡。
小余跌跌撞撞地游荡在深夜的街头,街上繁华如旧,以往她都没有机会仔细欣赏,现在好了,她手上的一切都被另一个女人抢走,以后有大把时间可以日日颓废。恍惚中,她看见有间招牌奇特的店铺夹杂在一堆霓虹闪烁的精品店中,小余眯了眯眼睛,不知为何,觉得这个招牌特别合她心意。这时,已有店员闪身而出,卖力招徕:“小姐,欢迎来到人肉沙包店!”
“什么?人肉沙包店?”小余奇怪地重复。她只听过人肉叉烧包店。
“没错,这里是专门为客人提供出气的地方,不论是工作上、感情上还是生活上,不论是你的上司、情人、配偶、背叛你的朋友、或是你憎恨的对手,只要是你期望打击的对象,你都可以在这里实现心愿。”
小余知道了,这是现代最流行的,为舒缓压力而发明的神奇产业,她以前也在网上玩过类似的游戏,在假的卡通公仔上写上憎恨者的名字,便可以随心所欲对他狂殴一番。
“现在新开业,顾客都可享受八折优惠!小姐,你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呢,一定是积压了太多‘衰气’,不如趁此机会一次出清,总比憋在心里痛快呀。”店员像一眼看穿小余心事,越说越似挖着她的伤口。小余一咬牙关,一脚就踏入了店中。
小余自玻璃橱窗外看进去,许多人体沙包模型林立在里面,而且还是按照真人比例设计的。不过沙包毕竟是沙包,跟真人的感觉还是相距甚远。小余仔细地挑选了一阵,终于找到一个和方怡身形差不多的人形沙包。
店员记录下沙包编号,十分钟后把小余指定的沙包送入包间,并把一张记录卡交给她:“本店服务按不同的需求计算,房间里的各式道具均可使用,拳击一次二十元,使用棍子一次十五元,玻璃类制品按个算,一个五元,徒手掌掴一次五元,用脚踢一次十元,每种道具限使用三次,如果需增加特别道具则另外计费,徒手攻击则无上限。”
“怎么这么多规矩?”小余气恼,“不是让客人打到开心为止吗?”
“这样的话,你也可以试试我们的‘优惠套餐’,一次性,交付三千元,就可以随心所欲,一次打个够。”
小余扔下三千元,她才不要每次狂殴对手的时候还要慢慢计算花了多少钱!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现在就冲到方怡本人面前狂殴她一顿。
包间内有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