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故人之子 (第2/2页)
在这片寸风能吹寸土的贫瘠之地,总有一处地方埋葬着她想要找的归宿,她历经了地球的轮回,重回这一世,不愿,也不甘心……只做一架依附于程序的械人。
她说:“花花,我想为自己而活,抛开宿命,当一回自己!”
不是宣姬的傀儡,不是谁的械人!
红崖里的那些械人,太可怜,也太可悲了,她绝不想重蹈他们的覆辙。
花花似懂非懂,看着玄机的时候心里堵得慌,玄机回过头来看到她这样,想开口询问的时候,花花却道:“就是得找到龙脉,就不会死对不对?”
玄机一愣,笑了,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宣姬让她找,定然有其道理。
花花点点头,不管听不听得懂,便只要死记这一件事就够了,“所以,寇占星肯定是知道什么,你才囚他的,对不对?”
说着,没等玄机回答,白花花转身往寨子里跑去。跑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回首对玄机说:“机姐,你要是喜欢霍家那青鱼,我们就替你将他掳上山来,当个压寨相公。”
玄机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没想到花花会看穿这事,更没想到她会说这话。
“我们是土匪,喜欢就抢。”花花不忘叮嘱,说完便转身大步跑去。
听到这话,玄机讪笑而起,她忽然发现花花真是个可爱的女孩,扭身跑去的身姿也是那般干脆利落,毫不扭捏。
“霍青鱼啊!”
玄机轻叹一声,眼里划过一道旁人难以窥见的缠绕,饶于心尖的,是当时在黄沙漫天之际,杀戮者已然折戟沉沙,她则一身残破。
玄机或以为,自己也会死。
在临倒下之际,是他挽住了自己,剪开眸光那一刻,玄机看到他逆着风沙艰难前行的身影,他生死不弃,在风暴中带着她苦苦求活。
便是那时候,霍青鱼的身影如同烙印一样,自此烙在了心头上,才会有山洞那一夜的意乱情迷。
缠绵之际,她忘却了自己是械,也忘却了他是人,忘却了外面狂风,忘却了生死一遭。
那一刻只有霍青鱼沾满湿意的脸颊轮廓,抚在她掌心的那一刻,玄机知道自己的心是跳动的,是真实的。
她忘情忘我地沦陷了进去。
风拂过,有青丝自颈边撩拨,将玄机从沉思当中撩回。她看了一眼山寨下面霍青鱼和他娘离开的方向,蜿蜒山路上此际就连尘埃也落定了,甭提还能看到他的踪影。
目之所及处,哪还有霍青鱼,玄机心中的温婉顿时扫平,她不禁冷哼了一声,伸出手将山道旁边一棵将枯未枯的黄柳折下一枝,忿忿的甩着手中折柳。
“他娘那般难缠,谁稀罕掳他上山!”
……
霍家村一行人,从不荒山互道霍家村。
行路时,村民们倒是时不时互道平常,只有霍翎母子两人,一路上没人开过一口。
霍翎短刀在手,眉目凛凛,俨然大当家的派头与威严,村民们也见怪不怪了,可霍青鱼是她亲儿子,看着母亲这样子,他心里是知道的。
母亲在生气。
回到村子里,村民们在村口等待,远远地看到一行人归来,统统围了上来,霍翎与之寒暄了几句,吩咐了村民们应当防守的事宜之后,回过头来瞪着霍青鱼。
自从红崖沙暴过后,霍青鱼就一直没再回来过,一连好几天。
村民们这会见到这小子安然无恙归来,自然也喜笑颜开,霍青鱼在其间难道开怀,大家无事真好。
可霍青鱼对上母亲的眸光时,脸上的笑也戛然止住,“娘!”
“随我来。”霍翎淡淡地开口,径自转身朝前面走去,霍青鱼紧随其后。
村子被杀戮者摧毁过一次,又逢沙暴来临,此刻断壁残垣不说,就连许多房屋连顶都被掀了,经过连日来的重建,一半房屋才刚建好,平时用度都用家里地窖存粮撑过去。
霍青鱼跟在霍翎身后,原本目光还有些垂丧,但是他看到母亲的背影,约莫能猜得到她在生的什么气,如此想着,霍青鱼不禁将腰板挺直起来。
有些事,须得面对的,迟早的事。
母亲没有带他回家,而是绕到村子的东边,那里有一座老屋,只供奉霍氏祖先,人们敬畏,也不曾亵渎,所以常年上锁,只有村里有大事发生时,长辈们才会打开祠堂大门,进去商量。
母亲将他带到祠堂来做什么?
霍翎推开祠堂的门,经历了一场风暴之后,祠堂里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黄沙,开门的时候甚至有沙尘从门缝上落下来,扬了一脸的尘。
霍青鱼还在挥手,掸去这眼前漫飞的尘埃,却闻得霍翎冷喝了一声:“跪下!”
霍青鱼怔住,看母亲脸色铁青时心下一凛,没有异议,将衣摆一撩便向着祖先灵位跪了下去,目光直望,祖先的牌位也扑满尘埃,早已见不到下面漆金的字。
但是,牌位上的字或许见不到,可刻在祠堂两边匾额上的字,却像鸿壑一样,无法湮去痕迹。
霍翎看着霍青鱼跪着挺直的身躯,一路上强按的怒火,在此刻逐渐涌了上来,“你可知错?”
霍青鱼眸光一定,神情凝了下去,紧肃的脸上皱起了额间一道轻痕,抿了一下唇,才道:“知!”
此时的霍青鱼一脸严肃,虽说跪在地上,却隐约顶天立地,与平时那个嬉戏玩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擅自进红崖,与械人为伍!”末了,霍青鱼又添了一句,“不思归,害母亲担心。”
霍翎看着霍青鱼,眉目凛然间间杂着怎么都掩饰不了的痛苦,她径自走向两边的匾额,伸出手亲手抹去上面的尘埃。
露出了匾额下面的字,只见两边匾额,一边刻“戍守”,一边刻“诛邪”!
“自二十年前上阳京畿新皇登基,成立诛邪司,世人就注定不与邪为伍。”说着,霍翎抬头看着的其中那扇刻着“诛邪”的匾额,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霍翎说了一句让霍青鱼震惊的话。
“世人都只道诛邪司设立在上阳京畿,不,不是这样!诛邪司不是李瑶之登基之后才设立的,早在他在离开不荒山的前一夜,便设立于此,命我霍家戍守于此。”
“天子诛邪,早有此心,不荒山里埋藏的所有的邪,一个都逃不掉。”霍翎的声音逐渐冷了下去,声音也逐渐硬哽了起来,“你听到没有霍青鱼,我们是诛邪的,诛邪的!”
霍青鱼豁然侧首,看着自己的母亲,久久难以置信。
“娘,你是说,这里……是诛邪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