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憎 (第2/2页)
可那也不过只是一时而已。
由Maksim全力以咒力加持着的岩壁很快因底部的超高温熔岩而逐渐崩裂;最终——烈焰也好,熔岩也罢,悉数倾泻在了他身上。
「Maksim!」这样近的距离,Andrea甚至可以嗅到皮肤被烧焦的刺鼻气味。
——双脚深陷于尚未完全凝固的熔岩之中,Maksim直面着「赤焱麒」似乎正聚焦在他身上的铜钟般的双眼。
他想说「我没事」,可他的喉咙却只流动着灼热的空气,发不出声音。
——他的颈项、前胸、脸颊,皆被不同程度地烧毁或烧伤。颈项之中,焦黑的皮肤残余处,鲜血正汨汨涌出,却与那些尚挂在他身上、未完全冷却的熔岩看来不分彼此。
他左侧的下颌已被溶解,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和牙床。
「接下来??」与两人尚有一段距离的Laertes正一步步向他们走来。可不知为何,他的步履看起来却似乎有些晃荡。「就让我替死去的族人??」
——困住Andrea的血牢瞬间瓦解。
善用献祭咒术的Andrea自然明白,这咒术自行解开,对于身为施术者的Maksim有怎样的意味。
他踉踉跄跄奔向Maksim身边时,那两只帽子上的铃铛慌张地空响着。
看清了同伴的状态,Andrea转而咬牙望向正在两人身前吞吐着烈焰的「赤焱麒」;接着,他又转向了Laertes走来的方向。
他咬破了手指——
而Laertes。则亦收回了那型态怪异的咒刃,开始在身前结印。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咒力劈向「赤焱麒」的侧身!
那巨大的「谕灵神」,竟因这一击向一侧倾倒翻滚而去——
接着,手执漆黑的巨刃的白衣人影高高凌越于那龙首鹿身的巨兽上空,以一记气爆加速——那巨刃在落下的瞬间将「赤焱麒」的首级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原本仍在结印的Laertes忽然抬起右手紧捂着自己的头部发出了一声哀号。
在这哀号中,他跌跪在地——
Andrea似乎完全并不关心这些突发的状况。见对手一时无法动弹,他亦打断了自己的咒术,转而慌忙将Maksim从尚未凝固的熔岩中拖了出来。
「Max??Max!Maksim!」
将同伴的脸转向自己,他发现虽然Maksim混浊的双眼仍旧准确无误地看向自己,却似乎并没有映出自己的样子。
——他是,只能听到而已了。
Laertes的右脸和右手上,金红色的熔岩先是渐渐降温、变成了黑灰的色泽,接着,一点点变回了原本皮肤的样貌。
「本来,我不应该干涉这场战斗。」
——那一击便除掉了「赤焱麒」的白衣人兀自开口。
Laertes有些艰难地侧首朝那人望去。
另一侧,Andrea似乎才刚刚注意到那白衣人的存在。
「可是??总不能放着你被那『谕灵神』吞没不管吧。Laertes。」
被叫到名字的Laertes看着那人披肩的银发,狐疑不已。
可是——当那人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却瞪大了双眼。
「Eddie???!」
——可是,却又不太像??
那人身上羽织的式样,倒与Xerces的着装有些相似。只是在底部有黑色流云的图样。
是因看清了那身白衣,Laertes才意识到,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头顶似乎仍乌云密布,可光河的影子正渐渐探出地平线。
他慌忙又向大殿的方向望去。
正门的立柱上,靠着一个红衣的人。
意识到那人正是津泽,Laertes再度困惑不解地转向了那似乎是Eddie的人。
他只是笑着,并没有回应那名字,或是回答他疑惑的意思。
接着,那人转向了Andrea。
后者此刻却只是跪坐在Maksim身旁,紧咬着下唇。
「我??还欠你们一个道歉。」像是犹豫了很久,那白衣人这样开口。
「不重要了。」Andrea并没有抬头,而是摘下了头顶的分岔小丑帽,紧紧攥在手中。
帽子上的两颗铃铛悲戚地响了两声。
白衣的男人一怔。
「什么都不重要了。」
「Dawson大人也好??第十七??什么都不重要了!」
Andrea站起身,脸上再无嬉笑之色;红瞳之中映射出熹微的晨光。
他抬了抬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
一道「门」,出现在那闭合的轨迹中。
「原本??以我的咒力,是不适宜使用这个术的??」
Laertes双眼微微睁大了一瞬。
「等等!」Laertes勉强站起身来。蹙起的眉间再度汇聚了怒火。「不会让你就这样??」
说着,他便在身前结印——
此时已稍稍将Maksim的躯体抱离地面的Andrea侧首——那望向Laertes的左瞳中溢满了杀意!
一道猩红的咒印在Laertes身前显现,猛地将其向后弹开。
本已因召唤「谕灵神」耗费了巨大体力与精神力的Laertes,在这「无相」的献祭咒术一击之下,再也无力从地上站起。
他强撑着,稍稍抬眼看向Andrea的背影。
「本来,错了就是错了。我这样的存在,被同为蛮荒神的你所杀,也没有理由还手或抱怨。」
「可是??你却能够对和我们之间的恩怨毫无纠葛的Max痛下杀手??」
「要我杀了你??现在??不再是没有理由了。」
「我只想带Max离开。你如果再出手阻挠,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这些话,Andrea便半拖半抱着Maksim的躯体向「门」内移动??
最终,两人消失在Laertes逐渐模糊的视界里。
??
Xystus回首看了看业已晕厥的Laertes,稍稍扬了扬眉毛。
在后者旁侧不愿的地方,Ryan仍旧伏在一块巨石上,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
同样不省人事的还有趴在阶梯下方的Killov。
他重重叹了口气,转向大殿正门的方向。
晨光正照亮津泽昏睡的侧脸。
他的金发被微风轻轻吹动。
「真是头痛,怎么一个个都睡着了一样。」
「安静倒是安静??」
『少抱怨了。』
他披散的银发,逐渐变成了齐耳的短发??
『接下来怎么做?』
「只要静静等待Dawson出现就好。」
「Eulrice的神格就在这里,他一定会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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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泽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动。
他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
光河的影子投射的日光原本很柔和,可津泽却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抬手稍稍遮挡了一下,四下张望着,想要辨清自己究竟在哪。
可方才稍稍扭动头部,他的后颈就传来一阵钝痛。
「你醒啦?」
——津泽猛地向声源看去。
Eddie就抱臂靠着与他相对的立柱坐着,脸上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
「断义」已再被他背在身后。而「扶灵」,却不知何时又被系在自己腰间了。
Eddie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羽织,衣摆上绘着像是黑云的纹饰。
津泽只觉得那羽织看起来很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Eddie???」满腹狐疑地叫着他的名字,津泽对当下的状况十分困惑。
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他睁大了双眼。「——Xerces?!他在哪里?!」
Eddie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望向津泽的一脸惊慌,「呃??因为他所计划的事失败了,好像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他那样子,说是精神失常了也不过分吧??」
说着,他瞥向大殿内部——刑场的物理位置就在那地下;而Xerces,此刻大概仍一个人在那里咀嚼着失败。
跟着Eddie的视线望去,津泽好像这才觉察自己身在何处。
他忽然怔了怔,再度回首向Eddie问道,「你因为Xerces的咒力受的伤??」——之前他一直在流鼻血,想必是脑部受到了震荡。
可他却摆摆手,接着站起了身。
津泽想要跟着站起来,却因后背直至颈部的剧痛再度跌坐了下去。
这一坐,脊柱上雷击般的剧痛让他不住闷哼了一声。
Eddie踱了过来,半蹲下身子,额头几乎贴上了他的。「我不要紧。你别乱动——刚才在刑场,你撞在墙上,后背有多处骨折??就算有Eulrice神格的治癒力量,起码也要几个时辰才能痊愈。」
「我去看一看Killov的情况,他应该差不多该醒来了。」说着,Eddie站起身来,向向下的阶梯走去。
——Killov??醒来??什么???
津泽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
视线追着Eddie的背影看去,他才留意到伏倒在地面的Laertes,和他身旁不远处巨石上的Ryan。
两人看起来都受了颇重的伤。
——Andrea和Maksim呢?
津泽想问,可Eddie已经走开了。
他仰首。
原本积聚在内廷上空的乌云早已不见踪影。
可四周,却静谧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