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除夕守岁 (第2/2页)
那个怀抱有些冰凉,甚至沾着外头未干的雪痕,激得沈无虞浑身一哆嗦。不知是不是饮了不少屠苏酒的缘故,她缓缓睁开眼,昏黄模糊的视线中竟出现了阿娘的模样。
沈无虞想起小时候守夜睡着,段氏也是这样抱她回榻的,气息虚浮却喃喃低唤了声“阿娘”。无数的光影重叠在一起,她似乎看见段氏那张徐娘半老的脸渐渐变得年轻。
“阿娘。”她躺在床榻上又唤了一声,江丞意的声音忽然出来,清清冷冷的,好似还带了些不满,顺手捏住她的下颌,“你看看我是谁。”
昏黄视线中的光影忽而又散开,重聚成一个年轻俊气的男子面貌。沈无虞显然愣了一下,顿时酒意散了不少,“殿下?”
他“嗯”了一声,眉头微蹙,“你守岁怎这么不见诚心?时辰未到便先睡下了?”
“……”
无人应答。江丞意不满地看着榻上如烂泥般躺着的人儿,先前的怒气虽还在胸膛口,对着个睁起茫然双眸看他的人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罢了,岁他守。即便是再大的气,江丞意走到夜下雪地里举目四望后发觉,所见不过苍茫茫银白雪夜,庄肃华重的屋檐楼阁,而自己想待的地方却仅仅只要一个她。
……
除夕过后迎神、上元,又到春社日,冬去春来,檐上积雪消融化了水。
沈无虞本以为继那日挑明话后,江丞意不会再想理她了。但是没有想到,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经常送滕花木匣子,里头是精致的首饰。只是他面上没什么神情,看着她好像欠了自己债一样。
“避子汤你别再用了,既然不情愿,我倒也不至于强人所难。”
他没好脸色道。
两人的关系变得有稍许微妙,她觉得江丞意像是恼她了,又好像没恼。虽然常常没什么好脸色,但每天夜里还是会跟她同睡一张榻。虽然不会要她去做房中事,但每晚得搂着睡下。
入春后多雨水,又赶上潍州泛洪。前两年梅雨时节别地也泛过一次洪水,当时是由太子全权处理,赈济灾民围洪筑坝,做得周全妥当,赢得朝中赞声连连。
皇帝正忧心该如何挽救太子的处境,正逢潍州一事撞上,立即便将这事派遣太子去做,以在朝臣心中有将功赎罪之效。
四月始伊,沈秋娥在东宫诞下一子,时逢潍州水患,在此风头上不易操办,皇后便将庆宴延了期。整个沈府都在为这桩喜事高兴,沈无虞便趁她们无暇顾及自己,回府看望段氏。
回春后,段氏的身子明显好了不少,偶尔自己会在暖日下晒晒。沈无虞来到院子的时候,阿娘正坐在石椅边赏花,一旁相陪说话的是侍女喜鹊。
“辅同他父亲上朝去了,自从升了大理司直,他啊没有一日是不忙的。”段氏笑笑,脸上忽而又浮出愁色,“可辅越是争气,大夫人便越是看他不顺。你阿嫂又是她那边的人,丁点消息都是通着的。”
“她可曾为难阿娘了?”
段氏撇撇嘴,“这几日正为她女儿诞下皇长孙高兴着呢,一时半会哪能有搭理我这头的心思?娘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即便她不动手,恐怕也是个不能熬的。尤其是这年冬,娘总觉得耗去了大半的心力……”说罢,段氏眉头蹙了蹙,捂着白帕咳了几声。
“阿娘莫要胡说!”沈无虞一急,忙道:“大夫说了,阿娘那只是寒疾,回春就会大好!如今阿娘不也能下地走动了吗?”
段氏拿眼瞧她,只是温和笑了笑,“行医之人,自然不能把话说死。这寒疾在娘身子里是落了根的,每年入冬便要闹一次。娘身子本就病弱,如何能受得了这种折腾?我的身子我自是知道,如今娘把话跟你说开,就是怕有朝一日若娘不在了,你可要看开些。这辈子有你与辅二人,娘已是知足,天命不久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沈无虞听着,鼻尖忽然一酸,喉咙里卡不出话来。
“傻孩子,有朝一日娘若是走了,你更要事事为自己盘算。像你父亲,在他眼中只有他那妻儿,他若不顾父女情分,你也不必顾那伦常,可明白?”
沈无虞点点头,眼底却不由微湿起红。她知道阿娘虽曾爱过自己的郎君,却一向看得清。可正因为看得清,才将这苦果硬啃了二三十年。
直到数年后发生的一桩桩事,沈无虞才知道原来当年春日花绒下,阿娘或多或少都料到了来日的会有情形。但不肯定的事她却不能跟女儿明说,心下多少期望这一日不会有,自己的一切都是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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