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 173 章 (第2/2页)
孙老夫人因为四福晋那眼里的冷漠心惊肉跳,顾不得尴尬,上前一步福身行礼,低头表态:“四福晋,是老身管教无方,没有照顾好贵客们。改天我一定教育好孩子,登门道歉。”又要哭嚎的孙女儿一把拉过来,厉声道:“道歉。”
孙姑娘从来没见过祖母这般严厉,一时被吓到了,真乖乖地道歉了:“对不起……”学着祖母福身行礼。乌拉那拉家姑娘是心软的,扶着她起来:“不怪你。我就喜欢这支钗子,所以经常戴着。”孙姑娘好奇:“真的?你为什么不喜新的首饰?”
乌拉那拉家姑娘垂目,倔强道:“就是喜欢。”
“为什么就是喜欢?新的好。”孙姑娘摸摸生疼的屁股,不甘心地问:“你要戴新的,我就不嫌弃你,就不会挨打了。”孙姑娘看着福宜眼泪花花的委屈极了。
“……就是喜欢。”乌拉那拉家姑娘反而有了脾气,拉着福宜说话道谢,不理她。孙姑娘却执着地追着她问。
到底是小孩子。小孩子嘛不知道记仇,吃糕点、踢蹴鞠、拼积木,不一会儿又开开心心地玩到一块儿去了。大人们看着面上慈爱地笑。心情就微妙了。
孙家姑娘,去别人家做客,自己家请客,都这样炫耀显摆,别人也不好说什么。除了皇家和一些几百年大世家,天然尊贵,家风蔚然。其他豪门闺秀们来往的潜规则之一:比着衣服首饰,谁穿穿戴过的衣服首饰谁被嘲笑。咳,谁也没孙家姑娘这样直白。
孙家有银子嘛,谁有银子不穿身上显摆?孙家做派豪放,有银子使劲地花,孙家人鼻孔朝天。可是孙家的银子是怎么来的?在座的谁还不知道谁的发家史?一次两次犯到四爷的闺女身上,四爷那样疼孩子的人,还会不知道?明晃晃地告诉四爷我家银子多,走私来的,且看你孙家还能富裕几时?!
四爷要隆科多打听官员们谁的黑钱多,隆科多发挥官职优势,很快交上来一个名册单子,可四爷真没想到会这么快用上。
前线接连捷报传来,四爷的压力越来越大。
这些年,不兴兵,不打仗,太平加粉饰,即使朝廷早有准备,近二十万兵马一动,所有的弊端立刻显了出来。坚持一年多,粮草供应越发紧张。上午前线来信,西域还是严霜遍地,水结薄冰,要户部即刻再发十万冬衣,以供将士御寒。下午收到十万火急军报,陕甘总督调给大军的粮食,一半是霉烂变质的,草料也不够使用。
更有前线傅尔丹来信说:请四爷转奏皇上,将士远征,浴血疆场,生死只在呼吸之间。粮草一定要供应及时。
傅尔丹被刺客行刺胳膊受伤了,写字歪歪扭扭的,随信来的是阵亡名单。军饷、军衣、粮草、兵器、瞻仰阵亡将士家属……六部九卿被四爷使唤的脚不沾地,却又见四爷雷厉风行,忙得顾不上偷懒晒太阳,顾不上他早睡早起吃好喝好的好作息,一边走路听汇报一边举着一个包子用早膳,个个又心疼,又畏惧。跟着四爷做事的皇子官员们,从来就没有谁敢推推诿诿、疲软拖沓,如今办事效率更是空前提高。
粮食军衣等等都凑上去发送前线,南海水师发来军报,日本勾结英吉利、法兰西,在南海偷袭港口引发大战,随信来了一封立功将士名单,四爷的脑门上立即蹦出来“赏银”两个字。
军前立等要用的一百多万两饷银,和安顿家属的九十万两银子。四爷看完户部的库银统计数字,把几个部的尚书们叫到上书房来,商议对策。
刚调来的户部满尚书孙渣济沉吟着说:
“四爷,这一阵把您忙得连剃头的功夫都没有,我们这些人心里都不安哪!今早上,我接到广东的解银单子。他们上缴国库的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已经到了扬州。依我看,发个文书,叫他们不必押来北京,直接转海运送南海水师,这就解了一桩燃眉之急。”
四爷略一思忖说:“那安置家属的银子呢?”
“嗯——这个,能不能请他们体谅一下国家正在用兵的难处,等一等,到年底一定全部发放,决不拖欠。”
户部汉尚书赵申乔接口说:“四爷,家属们会体谅的。再说,到不了年底,九月份有秋季税收,还有海关上的银子马上也就到了。四爷您放心好了。”
刚从前线调回来的吏部尚书富宁安更是成竹在胸:“干脆将粮食、军衣、药草等等列个单子,给各省派个明数,要他们按月准时送往前线。违了限期、少了数目,一律按军法处置,这是个简单高效的办法,只是显得过于严厉了点。”
四爷苦笑了一下说:“富宁安,这办法爷也想过。说心里话,四爷我早就落下冷酷无情的名声了,不怕再被骂刻薄严厉。可这样大事,需要请旨。汗阿玛年纪大了,我不忍心去惊动他老人家!”
在座的大臣,都是儒学大家,都是生怕儿孙们不孝的老头子,他们听四爷在千难万难之中,还处处维护皇上,都是十分感动。吏部汉人尚书张鹏翮想了一会儿说:“四爷,您对皇上的心意令人钦佩。臣还有一个办法不知能行吗?”
“老张,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有话就说!”
“是。今天上午甘陕总督来信哭诉,解释说那粮食是好的,但是运输途中遭遇大雨,又遭遇准格尔大军,导致粮食保护不到位所以才霉烂。四爷,粮食到来边境,怎么保护粮食变成关键。四爷门下的年羹尧这一点做的最好,他的手中有钱、有粮、有兵器。前线军中急需的东西,从他那里先调一些,先救了急嘛。而且年将军现在京,四爷您只要说句话,他还不得乖乖地办。”
四爷目光一跳:“年羹尧回来了?”
赵申乔说:“年将军回北京已经四天了。他来过户部四次,正好四爷都不在,说今天过来的,估计马上就来了。”一拍脑门,“实在是找四爷的人太多了,忘记了说了。”
“哦,是这样。”四爷没想到年羹尧回来北京,对在座的人说,“诸位请先回去,我到畅春园见驾,把刚议的事上奏汗阿玛,等回来,我们再商量。”
在去畅春园的路上,四爷坐在大轿里慢慢思考,外边轿夫们一声吆喝:“四爷,畅春园到了!”把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起身下轿,一眼就瞧见年羹尧从园子里走出来,大老远地喊着:“四爷!”快跑上来倒头就拜:“奴才年羹尧给四爷请安。”
四爷随意点点头:“起来。”对站在门口的侍卫董三保道:“你前儿送的鼻烟壶挺好,是你自己所画?”
董三保连忙打了个千,略激动地说:“正是属下所画。四爷看着可行吗?”
四爷歪着头想了想,笑了:“看笔法,是师从丁大家。丁大家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内画艺人,多数是仿宋元明清绘画,画风博雅深邃,别具一格。可对?”
“对对对!四爷好眼力。可是我没有学到老师皮毛,老师一气之下去西北前线了。”
“莫要灰心。你老师是仿书画大家的画儿,你是画自己的画儿。有自己的东西在,继续练习。”
四爷看见了年羹尧等在一边,那年羹尧见四爷不理他,只顾和董三保说话,知道四爷生他的气了,只好候在一旁,心神不安地等着,这会儿,他见有了空儿,连忙抢步上前跪了下去再次请安:
“奴才年羹尧,请四爷安。”
四爷斜着眼瞧了一下跪着的年羹尧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四爷,容奴才禀报。奴才回京,今儿是第五天了。一直找不到机会给主子请安……”
四爷淡然一笑打断了年羹尧的话:“爷有点忙,你先到别的皇阿哥那里去请安问候吧。爷府里你也不必去,那里地方窄,容不下你这位封疆大吏。”发作完了,一甩袍袖,抬脚进园子了。把个二品大员的年羹尧傻呆呆地撂在门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四爷来到澹宁居的时候,正碰上张廷玉走上来,张廷玉行礼:“给四爷请安。”
“张廷玉?有一阵子没见你了,可好?”
张廷玉一起身拱手说:“四爷,臣一切都好。只是您最近太忙了,人也瘦多了,得注意保重身体!”
两人在这正说话呢,屋里的康熙已经听见了,吩咐一声:“外边是老四吗?快进来,大热的天,站在外头说什么呢?”
四爷缓步进殿,规规矩矩地磕头行礼:“儿子给汗阿玛请安。”听到康熙唤“起来”,一起身打眼一瞧,皱眉道:“汗阿玛,您怎么直接坐在凉席上?”
康熙在凉竹编的罗汉床上半躺半坐,身上穿着一件半旧薄纱缂丝藏青色绣彩云金龙纹龙袍,清爽明亮且充满帝王威严,听了这话笑了笑说:“朕精神还好,这样坐着没事儿。你看你穿的粉嫩的这又是什么紫?来罗汉床上坐了说话。廷玉,你也过来坐下吧。”
四爷听了只笑:“木槿紫。府上女子做好的衣服,儿子就穿了。也是皇额涅特意选出来的料子。”拿过来一个毯子铺在罗汉床上,硬是要康熙挪过来坐在毯子上。自己坐在康熙身边,将这两天的筹粮、筹饷等等事情一一奏禀,康熙眯着双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等他说完了,康熙突然问:“你皇额涅还当你是小孩子那,可劲儿给你打扮。弘晖是康熙三十九年生人,弘时、弘暖、弘暻、弘曈是哪一年的?”
四爷接过来李德全手里的毛巾正在擦脸:“儿子在皇额涅面前就是孩子。弘时是康熙四十二年,弘暖是康熙四十五年二月,弘暻是康熙四十五年十二月,弘曈是康熙四十六年三月。”
“厚脸皮的小子。这样,都一起指婚。几个长大的丫头小糯米小米粒,再留两年。”
四爷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连忙回答:“儿臣敬谢汗阿玛天恩。汗阿玛,小糯米小米粒还小着那,过了二十五岁再谈婚论嫁也成。”
康熙白他一眼,把话转入正题:“你刚才说的军务上的事儿,朕全知道。刚才年羹尧来见朕,朕已发出诏旨,从四川调五十万石粮食到前线,也让他及时供应军中所需。另外。年羹尧调到陕西,做陕甘总督。目前来看,陕西的粮草运输任务更重。”
四爷听了,很是感动,老父亲还是顾着自己的,没有悠哉哉地看着自己受累。四爷小小激动地说:“儿臣感激汗阿玛的体恤。”
康熙“深情”地说:“我们父子谁跟谁?朕怎么能要你一个人忙那?朕既然知道了,就会帮你的嘛。眼下,傅尔丹受伤,需要另派将军前去。兵士家属的安家银子还没有着落,内务府为了庆祝朕登基六十年的一百万两银子,朕的意思,把这笔钱拿出来,发给家属们。”
四爷一听这话,反应过来了自己被忽悠了,这怎么是帮自己那?汗阿玛您才是皇帝!
当然张廷玉在那,四爷这话只能在肚子里嘀咕,四爷面上大义凛然:“汗阿玛的话要儿臣惭愧无比。儿子怎么能用汗阿玛汗阿玛登极六十大庆的银子,六十大庆是千古没有的大事,这庆典银子一两都不能动。兵士家属们的安家费,儿子有办法。”
康熙差点就感动了。惊讶地看了老四一眼问:“哦,说说看。”不会是查出来哪个贪官了吧?
四爷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故作神秘地说:“儿臣可以向在京的皇亲阿哥们募捐。儿臣自己先出二十万两。”
康熙放声大笑:“哈……老四啊,内务府的银子也是国家的银子,拿去用,没事儿。不用和朕客气。”
在一旁的张廷玉听到这里,明白四爷的意思了,严肃道:“皇上,四爷说得对,您六十大典的银子,不能动用。知道内情的,说是皇恩浩荡;不知内情的,就会传出国库空虚、入不敷出的谣言,于目前军心民心情势大大不利。依臣看,让皇亲国戚募捐,是个好主意。国和家本为一体,应当荣辱与共。臣的补充是,不光是皇亲国戚,大臣们也募捐。臣先捐两万两银子。请皇上圣裁。”
康熙想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廷玉呀,朕知道这样操办更好。不过朕担心,这么一来,老四又要挨骂了,他难哪!”
四爷一听这话,心里一热,立马顺杆子爬,表白道:“汗阿玛,儿子不怕骂,儿子为国为民,皇亲国戚都是识大体的,也都会体谅支持儿臣,哪里会骂那?”
康熙真感动了。还是老四贴心啊。
四爷接过来李德全手里的茶杯端给老父亲,孝顺道:“汗阿玛您一切都不用担心。儿臣也担心南海战事打一场只是开始,再打几仗军饷必然紧张。若皇亲国戚募捐不够,儿子这里还有两个方法,要英吉利和法兰西、印度、日本赔偿战争费用。另外,儿子还有一个名单,大臣们感动于皇亲国戚募捐,跟着募捐的名单,您看一下。
康熙的感动到了一半,正喝茶那,变为目瞪口呆,再变为承受不住的咳嗽。
朕就知道老四鬼心眼儿多!
“战争赔偿……有点不近人情。但也不能任由他们挑衅挑起来战事不做表示,至于名单……”康熙放下茶杯接过来名单一看,绷不住乐了,头一个就是新任户部尚书孙渣济。康熙大致浏览一遍,将名单递给张廷玉看,张廷玉一看,登时有点傻眼:孙渣济是什么人那?满洲镶红旗,祖上是辽东汉人,既和汉人一样饱读诗书,又和满人一样熟悉弓马骑射,一家子弟都是精英。
但是!他家里的事儿,太多了,御史都懒得弹劾了。孙渣济、孙渣济的小妾们、孙渣济的儿子们孙子们、孙渣济的儿媳妇们、孙渣济的丫鬟们小厮们……随便两个男女连线,都有故事。随随便便写一件出来,这本书都得被和谐掉。
乱,真是太乱了。一大家子就大门外头两头石狮子干净。当然,家里这么乱,首先必须有银子,没有银子乱的什么?银子哪里来?传说孙渣济就是前些年大批走私海外大赚银子的官员之一。家里金山银山的,吃一道茄子咸菜,都用把才摘下来的茄子把皮去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鸡汤煨干……
各地方山珍定期进贡宫中的,比如浙江冬笋、江西的石耳、铅山香菰,湖南的乾木耳,四川的茶菇、丁香菌,山西的五台山台蘑,他家应有尽有。
丫鬟们穿的戴的,都是大家小姐一样富丽堂皇。绫罗一匹就是上百上千两,一家子上上下下每次出门的衣服金玉首饰都是第一次穿戴簇新的。比皇宫里头还奢靡好几倍。别看皇家人有织造局和匠作处专门负责衣服首饰,但都是穿了又穿,戴了又戴,换算起来,并没有花用多少银子。
孙渣济还经常宴请,三天前张廷玉有幸参加。南海运来的鲟鳇鱼非常大,一条鱼小则数百斤,大则上千斤,逢年过节寻常官宦人家能买的起一条鲟鳇鱼就不错了,但是孙渣济一顿宴席用掉两条,家里还养着三条。
张廷玉细看单子,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和孙渣济差不多的情况,四爷这是有备而来呀。他不由地苦笑连连。
还以为四爷放过之前走私的事情了那。
原来等在这里!
大热的六月天,张廷玉吓得一脑门沁着冷汗,看到最后,上面居然有高家,已逝高士奇的高家!
张廷玉白着脸望着四爷,后背一阵冷汗直冒:皇天后土在上,幸亏我爹当年没有贪污!否则我爹去世了我都要承担后果被抄家!
四爷纳闷儿,一眯眼:“老张,你怎么了?你不会也是……?”
“我不是!我没有!”
张廷玉吓坏了,急切地表白:“我没有,我爹张英也没有,我大哥弟弟家里也没有。”
四爷眨眨眼。
张廷玉傻眼脸色由白转红。
康熙坐直了身体,慢悠悠地品着最爱的碧螺春,苦笑摇头:“老四啊,朕没有错看你,你呀,朕不要满朝文武骂你,都不行了。打仗,明着看是在前方争斗,其实打的是后方。可是呀,这单子,不能着急办,也不能硬办。这样,你先操办皇亲国戚的募捐,朕看情况,哪天宴请这名单上的人,再说。”
康熙还是要维护他的老臣们一二的。
四爷也没强求,行礼拜辞,领着张廷玉退了出来。到了乾清门就停下了,听到张廷玉哀叹连连说:“四爷,您是害苦了我呀。我真后悔刚刚看了名单。”四爷微微一笑:“老张呀,我们是什么交情?青梅竹马。”
谁和你青梅竹马!
张廷玉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发紫。
四爷笑得无赖惫懒,脚步愉快背影开心地离开。
身上背着一个炸药包·张廷玉气急败坏地回去了。四爷浑身上下像酥了一样,那个美呀,就别提了。抬头看着蓝天白云,蓝天特别蓝,白云特别白,忒是神清气爽。
傍晚四爷回到府里,陪着一家人用了晚食散步,将邬思道、性音、文觉叫到后书房,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邬思道却没有四爷那种喜悦的心情。他沉思了好长时间才突然问道:
“四爷,据你近来所见,皇上的身子骨到底如何,每顿饭能吃多少,睡眠好不好?起坐要人搀扶吗?”
四爷听他问的奇怪,随即明白,自己当年病重的时候,儿子大臣们也是这样天天打听身体情况,笑着答道:“汗阿玛是明显地见老了,但身子骨尚好。用膳的时候有儿孙陪着吃得挺好,食量小了点。从去年秋天以来,走路久了要有人搀扶。每天只能有三个时辰议事,再长了,就有点坐不住,头疼眼花。不过,老人家十分注意仪容,平常半躺半坐,接见大臣时却一定要正襟危坐。”
邬思道又问一句:“斗胆再请问四爷,宫中有炼丹、修道修仙的事吗?”
四爷斩钉截铁地回答:“无!噶礼献了个什么长生不老的秘方,被皇父传旨申斥。揆叙在南海又不知怎么弄到了个鹤发童颜的药献上来。皇父说:‘千古以来,能活到白发苍苍满脸褶子的皇帝,乃是大福气,何必要青春永驻?’让揆叙招了个没趣。”
邬思道沉思着点了点头:“皇上所言所行,要人感佩。如此,吾等就放心了。不知四爷注意到没有,最近,三爷、五爷、七爷、八爷、九爷、十爷……任何一个皇子府上都是门庭若市,车马不断。从京官到外官,从封疆大吏到县令。皇上一直不表态,官员们不敢再进言有关册封太子的事情,不知道哪片云上有雨,干脆都去拜一拜。最可怕的还是八爷,别看他时常请病假,其实,他这病,都是装的。他把鄂伦岱安插在十四爷身边,他又不择手段拉拢隆科多,离间四爷和隆科多的关系。您收留了灵答应的事情,很可能就是他设计。可是,他手里抓住您的把柄,却引而不发,这就反常了。”
四爷在思索着,文觉和尚倒开口问道:“原来,就我们府上没有人来拜拜。邬先生,八爷对皇位还没死心……”
“不来我们府上才好,免得招皇上的眼。八爷怎么可能死心?要么是走两条路,一是和四爷保持友好兄弟关系,若是争败了有退路。另一条是背地里不断扩大势力,关键时刻玄武门政变夺皇位。万事反常即为妖。八爷这两天竟然还在年羹尧身上下功夫,戏中有戏!”
性音和尚糊涂了:“八爷不是和十四爷先联手?十四爷是聪明人一定知道鄂伦岱是八爷的人,难道这两位爷先争起来了?”
邬思道“扑哧”一笑:“关系再好,穿一条裤子也嫌弃拥挤。”
邬思道这一句话,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分析得如此透彻,四爷听了,心中不免感到沉重。
性音一张大胖脸全是烦恼。邬思道却坦然一笑:“四爷,我们目前优势最是明显。即使八爷拉拢隆科多和年羹尧,京城驻军,皇宫侍卫都能听他的吗?”
“但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京师驻军,密云和通州的将士遵照圣旨办事,密云是皇上的老人。通州是皇上和二爷的人。丰台大营一万人马、西山锐健营一万多,九门提督隆科多手里一万多,差不多四万兵力。一旦几方人打起来必然生乱,八爷的目的就是要形成四爷、八爷、十四爷的三角形势力,要四九城乱起来!”
性音被他自问自说,说得目瞪口呆,苍白了脸,文觉和尚皱眉道:“虽然西山锐建营是十四爷使出来的人马,但是皇上深谋远虑,一定不会要这样的局面发生!再说,咱们还有一位远在天边的十三爷呢。只要十三爷回来,猛虎归山,京畿地区怕谁什么?”
“但我们必须预防这种情况!”邬思道用茶杯盖刮着茶里的茶叶沫,“即使四爷有继位诏书,也要做好全面预防。我几次看邸报,这次跟着出去西部打仗立功的将士,大多是丰台大营的人,正是十三爷带过的兵。十三爷当年办差时使过的小军官,如今都是参将游击,带兵掌实权的管带。四爷,如果十三爷不能回京,您要想办法和十三爷见一面!”
所有人都担心,汗阿玛撑不过今年或者明年了,必须开始准备兵马了。
四爷接过来苏培盛手里的茶杯无心品茶,突然间,很是伤心。
这伤心,是两辈子的。四爷上辈子这个时候,面对老父亲的日益衰弱,神经时刻紧绷着,即使老父亲病重不起的时候,那伤心的眼泪,也必须克制压抑完全理智。
因为他不知道老父亲的传位圣旨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一步坐拥九州万方、一步被圈禁,他必须打起来十万分的精神做好夺位的准备。
如今,四爷单纯的,只是关心老父亲的身体情况。
当然,没有尘埃落定,四爷还是必须要十万分的谨慎。
摇着摇椅,举目望着天边火红的落日,橘黄色的晚霞映照的花草树木重重殿宇都是少女心般的温馨浪漫。汗阿玛越发年迈,兄弟残杀、争夺皇权的争斗,迫在眉睫。上辈子他感到兴奋,也有点害怕,此时此刻,只有平静。
高斌、饽饽、王之鼎等人都进来,一起看着四爷。
四爷的眼睛还凝视着夕阳,唇角浅浅微笑:“诸位,依你们高见,爷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呢?”
邬思道脱口而出:“先解决灵答应的事情,想办法要十三爷回京。”
四爷眼里含笑,朗声道:“好吧。”
饽饽咬着粉唇为难,想说您现在最要紧是拉拢住隆科多和年羹尧,举目四看,就连刚刚忧心忡忡的高斌和王之鼎都不敢说话,担忧地低了头。
——四爷的脾气,知道年羹尧先去拜访其他皇子,哪里能礼贤下士地隐忍?
四爷起身出门,走进了漫天夕阳之中。
出了花园,来到二门近旁,突然看见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浑身成了红人儿,五大三粗的年轻汉子站成了夕阳下的温情小少女一般。他仔细一看脸,原来是在前书房侍候的大海,笑着问:“大海,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大海猛一抬头,见是四爷,打千儿行礼,忙说:“爷,奴才有新消息了,奴才着急和您汇报那。还有年大人等在书房里。奴才知道您有事,一直等着找机会回您。”
四爷:“年羹尧来了?”
“回四爷,年大人等了半天了。说,今晚哪怕一夜不睡呢,也得见见主子,说主子对他有点误会。”
四爷微微一笑:“爷先见见这位年大人。你的事情晚些说。”
年羹尧在畅春园被四爷发作了一顿,心中又愧又怕,离开畅春园,就直奔四爷府而来,在这里足足等了三个时辰了。别看在疆场上他是出了名的“杀神总督”,可是却偏偏怕这位四爷。这三个时辰里,他不敢去内院求见妹妹,更不敢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