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第1/2页)
3、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我搬去浦东住后,下班时,常会站在十字街角茫然无措。特别是那些加班的日子,晚八、九点了,晚饭还没着落,肚子空了好几个小时,但当我走出1010号嘉华大厦时,看着淮海路的车流、东湖路一家挨一家的餐馆,竟然没一点饥饿感。单是觉得眼晕,特别无助的心情,像浮游于海上的小船,随时要沉溺。
夜的上海。
夜的淮海路。
夜的繁华无度。
有时候,怎么看都像有一场战争爆发——车,横冲直撞恣意狂躁;人,挤挤挨挨互不相让,说是一群难民在逃亡,一点不为过。上海的夜就是这般浓烈地挤压;上海人的休闲方式就是这样不甘寂寞为虎作伥。
这时候,往往,我不自禁地沿街西行,脑子很空白的样子。
西面没有我的家了,我的家如今在东面,浦东。但我依然惯性地往西走,寻着那仿佛的安静。
倘若刚好有打绿色顶灯的车从身边经过,我便招手,搭乘至不远处,付了车资,在一个貌似安静的五岔路口下。那里有大头哥哥的酒吧,打头一个r字母。
酒吧不沿街,在一栋大楼背后的巷道里。巷道不深,但很有点逶迤。袅袅至巷腰位置,有一个虎口样的门洞朝你敞开。我之所以觉得它像虎口,因为门洞四周用红色喷绘画装饰,这让我想起某种大兽的血盆大口。两只日式红灯笼,垂直,吊泡,像两颗沾血的虎牙。
进入虎口,有很长的阶梯,向下,通向一处地窟。听老人说,早年是为防空袭而筑,所谓“防空洞”。如今应了“地下”的名。是为地下吧。
沿着阶梯往下走,两边是妖艳的墙画——男生块垒似的胸脯,夸张的人鱼线,长条筋肉的大腿,与唇髭为伍的烈焰红唇,深意无限的巧笑……酒吧的主题似乎越来越明显。
故作粗劣的画风和欧洲夜场风格相似。模仿抑或照搬。
及底,迎面易拉架上的海报倒是唯美的设计,巧克力底色上的四国文字,如藤蔓的末梢,花俏飞扬,毫无节制。这四国文字是英、法、日、韩。中文作为点缀,蝇头小字,置于一角:来体验我们的浪漫派对。
在多数国际场合,有这五种文字打底,应该是可以应付各种来客,很国际化了。小联合国。许多重大国际问题都可以扎堆讨论。
转身,蓦地,三名“画中男”冲你傻笑——又是一挂易拉宝,酒吧的活动月历牌。画上“三宝”都赤膊坐在浴缸里,不能自拔。挂在浴缸外的六条毛腿,很露怯很憨豆很自黑的样子。
美男头顶的英文大字这样写——
experience-environ-party!(体验环境湿派对——wet,作“沉浸”解)
friday,oct·30th(逢周五,10月30日)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可以想到的理由仅仅是浦东的新家太冷。
…………
我不记得谁最初把我引来这里。生活中有许多不对称的记忆。
这地方后来成为我在上海的一个据点。
一个隐秘的避难所。
很多时候,我就是愿意来这里坐一坐,不是其他地方。
有些人习惯在喧闹中寻找存在感;而有的人,需要独处静谧才能看清存在的真相。
在酒吧,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这是谁的语言?我不记得了,似乎很对我心思。
如今,我在这里,几乎没有一个熟人,除了老板大头。
曾经有过那么几个熟脸,包括帅帅的cezanne(塞尚),那个荷兰小子。但现在越来越少在这里见到这些人。他们在中国都有自己的事业,抑或学业,都忙。也许,其中有些人已经回去,回到自己的故乡。反正,这里的人更换得太快,像一阵阵飘过的云。连调酒师、吧台服务生小弟都不会待太久,一会儿一拨新人,一会儿一张新面孔。不过也好,生疏感随带出来的好是免受干扰。
折过拐角进入酒吧正厅的时候,我倏忽想起第一次带鲁超来的情形,他对这里的隐秘环境大加赞赏。总体来说,他是个喜欢躲在阴暗角落搞事情的家伙。之后,和他,还有张大夫,我们三个也来过一回。那次,我们喝蓝牌johnnie,一千八一瓶,我们喝了一瓶加上多半瓶。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经常记起这些小的细节,而有些重大事反而被忘记。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选择性记忆”,一种很奇怪的生理现象。
说一件小事——
(两年前)
那次,鲁超哥哥教我怎么观察老外,说“小tony你吃过中国的毛豆没有?”我说,当然吃过。他说:“毛豆有饱的和瘪的两种,饱实的剥开后,里头的豆子特别大特别饱满,好吃。瘪的就属于次豆、坏豆,有时候还能吃出怪怪的味道。”
那天,就数鲁超喝得多,我觉得他喝得有点大。他说出以下那席话后,张大夫也说他喝大了。
鲁超说:“小tony,你看那边的那个老外——”他示意我看的老外当时正靠着吧台跟服务生唠嗑,两只脚绞花站立,很扭捏的姿势。裤裆处有明显的包。
真骚包,穿那么紧。我看一了眼后立马给出评价,知道鲁超要我注意什么。
“聊骚呢,”鲁超诡异地笑着说“老外在这点上比我们开通,是什么个性就展露什么个性,不怕人非议。亚洲人不行,拘谨矫情。亚洲人讲究深藏不露。”
他顺着我对那人穿着风格的评价,作展开式议论:“这年头,女人都显摆自己的身材,男人却对自己的事讳莫如深,这事没道理。我琢磨,亚洲男人多半不自信,说到底是民族自卑心理。”
他说,“小tony,你要拿手机对准亚洲男人,拍出来的局部,压根分不清是男生女生,这是不是有点悲催啊?”
他还说,“男生看不到包,就跟女生挤不出沟一样,是性征缺陷,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说,你说的怎么跟我们公寓新来的海龟一个味儿?特变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