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许愿 (第2/2页)
“错过了今天,要再等一年。”
空气寂静下来,程星等待着谢嘉木说出自己的愿望,过了好一会,谢嘉木打破沉默,他看着程星面前没怎么动的碗说:“吃几口吧,晚上会饿。”
程星听话地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面,吃不出什么味道,强忍着往嘴里塞了几口。
放下筷子,程星问:“谢嘉木,你想你爸爸妈妈吗?”
谢嘉木低着头沉默,程星把手覆在他的手背,坚定地说:“我陪你去见他们。”
去墓园的路,谢嘉木只走过一回,在父母出殡的那天。
虽然只走过一回,但他永远记得这条路,就像他永远记得他人生结束的那个下午一样。
那是周一下午的第二节课,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给他们讲白居易的诗。
初冬的校园光秃秃的,靠窗的位置很方便他发呆,谢嘉木的成绩还不错,语文课却总是爱走神。
“谢嘉木,出来一下。”
班主任的声音从班级门口传来,谢嘉木转过头,班主任又叫了一遍,“谢嘉木,出来一下。”
谢嘉木站起身,在同学好奇的目光之下,走出教室。
班主任并没有跟他说什么事,只是领他到了两个警察面前。
警察看见他,摸摸他的肩膀,然后告诉他,他的父母发生了意外。
他们在长途货车上开着空调睡觉,因为没有开窗时间太长,一氧化碳中毒离世了。
谢嘉木懵在原地,他听不懂他们的意思,他现在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语文学得太差了,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会听不懂。
警察和班主任不停安慰他,说让他一定要坚强,政府会妥善安置他的,学校这边也会发起捐款,所有人都会帮他一起度过难关。
他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失去他的爸爸妈妈,他捧着两张遗像恍惚地走过泥泞不堪的路,站在墓碑前眼泪莫名其妙往下落。
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他想醒过来,却发现黑暗尽头还是黑暗,从黑暗中醒过来还是深陷黑暗。
货运公司赔了一笔钱,他用这笔钱安葬了父母,他们家不是临州本地人,在临州没有亲戚,葬礼简单到只有谢嘉木这个儿子为他们守灵。
父母生前的朋友,货运公司的同事多多少少凑了钱给谢嘉木,这笔钱足够他完成初中的学业,但也就止步于此,都是平民小百姓,多余的帮助再也拿不出来了。
小年那天,程铭夫妇照例打电话问候旧友,得知好友遭遇意外,马不停蹄地从千里之外赶过来。
那么远的路程,程铭义无反顾地带着妻女过来,没有过多思考,就决定承担起谢嘉木的生活,两家人的关系自然不是轻飘飘朋友二字可以说明。
谢嘉木没有去过梧城,但他知道母亲是梧城人,虽然很少听母亲提及在梧城的过往,但他在母亲口中的确听到过程星的名字。
“嘉木啊,你还记得星星妹妹吗?”母亲对着泛黄的照片说道,“星星只比你小一岁。”
照片上是一个戴着粉色蝴蝶发夹小女孩,小女孩身后站在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小男孩一手提着一个可爱的蝴蝶包包,一手牵着小女孩。
“你小时候可喜欢星星,还说长大后要把星星娶回家。”母亲捂着嘴笑道。
谢嘉木瞥了一眼母亲手里的照片,“不记得了。”
他没有说谎,那时的年纪太小,他真的对程星没有印象了。
照片里,小男孩牵着小女孩的手,冬夜临州的马路上,少年牵着少女的手。
去墓园的路不远不近,要走将近一个小时,越走人烟自然越少。
没有几个人会晚上去墓园,谢嘉木在生日这天,想做最后一次孩子,最后任性一次。
因为他真的很想他们。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程星一声不吭地跟着谢嘉木走,雪地靴踩在墓园的草地上,软柔柔的。
墓园里没有密集的灯,隔好一段距离才有一盏白炽灯,整个氛围阴森森的,寒风一吹,程星觉得自己全身汗毛直立,血液凝固不再流动。
“害怕?”谢嘉木问。
“不怕。”程星咬着牙摇摇头。
黑暗中,两个少年的心跳混合在一起,仿佛是同一颗心脏在极速跳动。
谢嘉木拿出带来的手电筒,强烈的光柱射程很远,透过空气中的浮游颗粒,照到十几层台阶之上。
程星下意识地闭眼,她听到身旁的谢嘉木说,“快到了。”
谢家父母葬在一起,墓碑并排而立,谢嘉木站在墓碑面前,并没有像程星想象的那样,哭着述说自己的思念和难过。
他安静地站着,像墓碑旁一排整齐的柏树一样,挺直着背脊一言不发。
时间过去很久,程星才不经意地听到谢嘉木的抽泣声,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一口气堵在胸腔,吐也吐不出,吞也吞不进,难受至极。
程星很想对谢嘉木说,想哭就大声哭出来,不用在意自己,但此时此刻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任何的安慰都是徒劳,失去的爸爸妈妈回不来,言语如此苍白。
程星难过地抬头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