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澹台彦 (第2/2页)

直到太子变为皇帝，直到澹台鸿□□澹台彦，把澹台家上上下下拿血清洗了一遍。

他的那些血脉不清的兄弟姊妹——澹台家男女杂处，毕竟都是澹台彦的入幕之宾，澹台彦自己都不清楚谁是自己亲生的，说不定孩子的母亲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被他一个个砍下头，身体丢进乱葬岗里。他父亲的那些禁脔也被他一个个杀了喂狗。澹台伽罗的小院里永远都只有檀香的气息，如今也沾染了血气，少女抬着头，一双眼睛凉得像是天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他没杀澹台伽罗。

提着剑走进□□澹台彦的书房时，他身上的血已经浸透了衣服，整件衣服上滴滴答答落下的全是半凝结的血块。澹台彦正坐在桌前看兵书，他深恨的父亲，是个将军，也是个疯子，但他现在更像是疯子。澹台彦看着他，嘲笑了一声，把兵书合上问他:“你怕不怕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澹台鸿想说不怕，但话语卡在喉咙底下，就像吞了一块棉絮，上不去下不来，又将喉咙里的水全都吸干，留下粗糙的摩擦。他当然怕，他怕得要死，小皇帝当太子的时候如宝剑在匣，如今一朝锋芒毕露。他几乎可以想见多年之后的皇帝究竟是何等威势。

他，他是皇帝的污点，皇帝曾为了兵权和他肌肤相亲，就算没有到最后一步，他也依然是那个污点。但他喜欢皇帝，最开始只是被色相迷惑，之后一点点变为了刻在骨头里的喜爱。如果最初的他是因为要做个和父亲相反的人，现在他是真的期待着，和皇帝共同创造一个盛世，看着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他被父亲的眼睛看着，像是被鬼魅注视着一般，父亲在嘲笑他，澹台彦在嘲笑他。他下意识想要叫老家伙不许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澹台彦，他的父亲打得头破血流。澹台彦笑得更开心了，他说——

你难道不知道？澹台家的人都有病。

他当然知道，他经常忍不住火气，有时候兴头上来了能一天行军百里，有时候却只想在营帐中割开自己的手腕看血流出来。澹台家的人多少都有类似的毛病，就像一群狂人，聚在一起欢歌乱舞宛若疯癫。

“一个有疯病的人，居然觉得皇帝会对你手下留情？更别说——”

他落荒而逃，背后是澹台彦的笑声，第二天仆人跪下来说澹台彦死了。他去看了澹台彦的尸体，老将军并不是触柱咬舌，不是用任何一种简单明快的方式自尽的，而是一点点，一点点刨开了自己胸膛，挖出了自己的心。

而他，一瞬间竟然觉得这是一个很爽快的死法。

如果陛下想要的话，他站在原地，忍不住这么想了，把我的心也给挖出来，陛下会开心吗？

但太子说过喜欢他，皇帝说过喜欢他，不管这份喜欢是真是假，他都会当做真的来看。他和皇帝就像是真正的恋人，虽然他不知道恋人应该是怎样的，他只知道澹台彦的那些禁脔是怎么讨好澹台彦的。陛下忙于批阅奏折的时候他可以跪在书桌底下口舌侍奉，陛下想要他会提前清理干净身体的里面，甚至还有各种器具。

陛下喜欢还是不喜欢呢？应该是喜欢的吧，不喜欢的话陛下会直接瞪着眼睛斥责。但对他，陛下不但不斥责，还会红着脸扭过头去，陛下不喜欢有人靠近，却会主动靠近他，陛下给他兵权，陛下给他赏赐，陛下为他构筑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影。

他们那么好，那么亲密，就连许多结发夫妻都没有他们之间的亲近，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他最后会死？澹台鸿想，有点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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