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非 (第2/2页)
我门已经推开了一半,在我收住力气之前手腕上啪的一声握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我回头看过去,晏潇站在我后面,我几乎就在他怀里。
晏潇低头怒目视我,他说你疯了。
我仰头看他,我说我没疯,是你们疯了。
晏潇身上有酒味和树丛中路过沾染的青草香气,我像是盛夏常青时跌进了酒缸里。
燥热,生机勃勃,一不留神就糜颓的沉寂了。
谁拨动了时间轴,我恍然闻见草木枯萎的涩蒿味儿,干巴巴的,死气沉沉的。悟迟推门出来。
悟迟的头用布裹着,从鬓角处能看见长出来的头发茬,能被厢月一见钟情的人,他长相真的算出挑。
他只是一身素衣,就清俊的像是昆仑山上半大年纪的小仙子,头上包着青布,说是小尼姑我也信。
我说:“你等等我,我带你去。”
他低着头后退,给我和晏潇留下说话的余地。
晏潇满脸写着无语,他说:“他是沙弥!”
我说他还俗了。
晏潇又是一阵无言,他一定觉得和我产生了巨大的沟通障碍,而这沟通障碍一直都存在,不客气的讲,是我一直在向腐旧兼容,我们才能愉快的下棋聊天。
我以为他没话说了,回头叫悟迟跟我走,悟迟又把我拽回来。
他说:“你为何执意如此?”
我没办法把此时人类距未来几百年之远的文明过渡压缩成几句话来让他明白,这太难为我,也很难为他。
我说:“你不明白。”
“我当然不明白。”他眼睛瞪的浑圆,脖颈的筋突突跳着,他说:“你以为我在意什么浔王府宗姬吗?大喆宗室多少宗姬世子,晏浔于我又有摄政威胁,你当我多想管他家事?”
“那您这是…”
我心里明白,但我不愿相信,我从来不相信这些,没有血缘的关系都太飘渺了。
晏潇丢开我手腕,“你是中了什么邪,厢月有他血亲兄长,她是浔王府宗姬,她姓古!用得着你惦记她婚事?你纵她与这秃瓢私定终身,那你呢?你如何在浔王府自处?”
人喝醉了会把某种感情放大,在感情里沉浸,然后误以为这片面的感情就是自己最执着的心病,就什么都不管了,意气用事,一腔孤勇,作妖高手无师自通。
简单来说,我现在上头了。
晏潇说:“晏浔是什么人,他无先王爷铺路,一纸一书,收罗门客,得诸臣暗中相助,他一个人干到了摄政王啊,你把他唯一的嫡亲妹妹嫁给修行中半途而废的沙弥,他会放过你?”
晏潇说的对,我太蠢了,我太过在意这件事中的厢月了。
我发现我所做的一切未必都是因为我对厢月未来最优解的确信,我其实不确定她和悟迟在一起会幸福。
即便在未来世界,自由恋爱成就的婚姻也未必长久,只满足厢月与悟迟的一腔爱意,这太理想化了。
我如此执着,或许是把对所处时代的反抗寄托在了厢月身上,她有苗头,我就叫嚣,若没有我的促使,也许未必到今天的一步。
我看向悟迟,他横着眼睛回看我。
我好像不是被他看了一眼,而是被金光刺了眼睛。
我呼吸太紊乱,晏潇叫我栉儿,拍了拍我背。
月门后发出一声抽噎,我寻声看过去,悟迟快步朝那边小跑,还被杂草绊了个踉跄。
用胯胯肘子想我也知道月门后面是厢月,我像是被金钵罩住无处遁形的妖怪,后退一步坐在门槛上,醉酒的余韵开始让我感到头晕目眩。
晏潇一言不发的低头盯着我,我大概是在耍酒疯吧。
我的认知和原则摇摇欲坠起来,我不明白,那我在苦苦坚持的是什么呢。
片刻后厢月和悟迟相互搀扶着走向我们,起初他们还不适应我的目光,后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目光就坚定了起来。
他们慢慢的走向我,就像两个白发鬓鬓身形佝偻的老人,相互依偎扶持着。
厢月朝我拜了一下,悟迟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说,“我好几次觉得这一生也就这般了,幸而有你出现,我跌跌撞撞也走到了现在,你也许难以置信,但我高兴的像是做梦一样。”
晏潇闭上眼睛别回头去,完全不想听。
我往旁边挪了挪,不想被悟迟跪。
厢月说:“嬷嬷问过我许多次,行此丑事是否有人撺掇,明里暗里怀疑是姐姐设计我。只有我知道,姐姐多次为我阐明利弊,问我是否想到凡事都有暗面,我说我想好了,姐姐就二话不说替我上阵杀敌,一路走下来,没落好还下了趟狱。”
我每次听人剖白都会起鸡皮疙瘩,整个人像被蛛网缠住了一般,难受的不行。
但听她说,我却觉得想哭,我被太多人唾骂,多到让我觉得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坏蛋。
我也以此预见了我的人生,一个异类的结局,无非被同化,或者被消灭。
“是你告诉我,抛开宗姬和待嫁闺中女的身份,我首先是个人。我一直深知自己一言一行都刻着浔王府的印,但你告诉我,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献祭。”
厢月很激动,竟然也跪在地上,我几乎连滚带爬的躲进了门里。
厢月说:“今日是司天监算定的好日子,我古厢月就是要成亲。”
我说你疯了,她说她没疯,是我们疯了。
我回头对晏潇说:“看,每当有人想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时,别人都觉得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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