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伤感故事 (第2/2页)
“越是最后,越是急不得。你不要害怕会耽误到大家,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先。”敖立昂悉心安慰,给他放了首悲伤的音乐,让其他人离江冶远些给他独处空间。
余妍卸完妆出来,他还卷着被子,半躺在床上挤眉弄眼的。期间江冶想了个昏招,一直睁着眼睛不眨,眼泪就出来了。
敖立昂头疼,给他解释:“小江,哭戏呢,不是说掉几滴眼泪就可以了。重要的是你要有感情,眼睛里得有情绪,有些演员哭戏就算没有眼泪,也能传递出悲伤的感觉,明白吗?我要求你哭,不只是掉眼泪而已。”
敖立昂要求不高,但也不能太低,那种糊弄式演技在他这里无法过关,这是部上星剧,还是他休息多年后指导的第一部剧,心中有个最低标准。
他以为那种表演公式化的演员□□起来已经够麻烦的了,想不到这种不会演戏还不开窍的更麻烦。不过,有什么办法呢?他想要流量,他想搭上江家的关系,这就是代价。
昏暗的酒店灯光洒在江冶光洁的背上,他抱住被子陷入沉思。导演让他想想过去遇到的伤心事,江冶想了想,也没想到他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纵观过去,他的生活真的太幸福,也太简单了。这么些年,最难过的事也只是放弃赛车,但他也没哭过。
眼见收工的时间越来越不确定,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开始靠在摄影棚外聊起天。剧组混得多了,这种哭戏哭不出来的演员对他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除了悄悄埋怨几声,也是无可奈何。
“导演,我过去跟他谈一会儿。”余妍说完,敖立昂将屋内剩下的工作人员全都喊了出去,临时改成中场休息。
她轻身来到江冶的身边,与他并排而坐,只看着眼前暗淡的灯光,仿佛是两人坐着秉烛夜谈一般。
沉默几秒,她问他:“上次哭是什么时候?”
江冶仰头想了想:“好久以前。我记得是中学,跟同学在家看泰坦尼克号,本来心想爱情片有什么好看的,结果两人哭得跟傻子一样。”
回想起来,悲伤的情绪不增反减,想到当时的表情甚至想笑。他偏头问她:“你呢?”
“上上个月。”她趴下来,侧背对着他,低低的声音传来,“我爸死了——应该说是继父。我以为在十三岁那年就流干了所有眼泪,长大后趴在他病床边上,还是忍不住哭了。”
“你会不会觉得,这大概是个温馨感人的亲情故事?未必。”她面色恬淡,目光没有一丝伤感,好像在说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我哽咽着想再喊他声爸,结果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见我,只是为了骂我一句贱种。”
江冶惊讶地转过头去,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心头变得豁然沉重。
“他真是把我的心伤透了。可当我真正伤心的时候,反而擦干眼泪不哭了。从那起我就决定,以后再也不要流一滴真情实感的眼泪。因为,都是浪费。”她平躺着转过脸来,“你看,有时候哭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哭才难能可贵。”
他动了动唇,又问:“那你妈呢?”
“也死了。”她望着落地灯,眼神麻木,“我考上戏剧学院那年,她跳楼自杀。年轻的时候私生活混乱,怀着我跟我继父结婚,继父还以为我是他的孩子,宠我到八岁,突然发现真相受不了打击,精神崩溃,决意跟我妈离婚。”
“本来我生活挺幸福的。学钢琴有天赋,家庭条件好又体面。父亲是生意人,母亲是舞蹈演员。本来……我是家长中交口称赞的孩子。离婚后,判给了我妈,生活一落千丈,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江冶想抱住她,却害怕唐突到她,于是躺下身,静静听着她讲故事。
“她老是带些恶心的男人回家,有时候那些老不死的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去求我爸,他把我打了一顿赶出去。我不明白,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依然可以是父女,他小时候那么疼我,怎么能因为一张鉴定单而恨我呢?”
“……后来我明白了,亲生母亲都不一定爱你,怎么能强求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将你视如己出?也不是没有遇到好人,高中差点读不下去的时候,班主任带领一大帮同学帮我凑学费。”
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江冶的心也跟着轻松起来,就像透过层层乌云拨云见日。她顿了顿,又把他还未落实的欢欣击落个粉碎。
“即使他后来提出包养我来帮我付大学学费,我也还是感激他的。你看,还是有底限的,起码等到学生成年了再来说这些肮脏——”
“乖,不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他温柔地环住她肩,不带一丝**,只有安慰和温暖。
江冶打心眼里抗拒这样黑暗的故事,在象牙塔里待久的人想象不到,这世界上还有人过着那样不堪的生活。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双手,跟第一次见面的那般,手冰冰凉。他想,这颗心应该也凉透了,想要捂热它,眼眶也开始泛红——他在替她感到难过。
余妍凑近了脸,四目相对,她对他坦诚相待,眼神毫无防备,柔软又让人心疼。就在他情动时,余妍露出狡谲的笑,悠悠地把手抽开:
“你看,你还是会共情的对不对?记住这份感受,把它运用到接下来的表演里。”
全剧组都想不到,这几分钟不到的镜头竟然要花这么久来准备。
拍摄完成,敖立昂称心如意地吁出口气,问她:“你到底给他讲了什么,这么灵?”
“随便编的伤感小故事罢了。”
“哈……以后请你来我剧组当表演指导。”
收工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夜宵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