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故人（2） (第1/2页)

◎dreama

青瑶提着一小袋从水果摊买来的桃，停在了距离家还有大约200米的一条小路一侧。

这是一条临着城中小河的路，不算宽，若是小心翼翼地行车驶过，也就堪堪能与对面的来车错开而已。

路上有许多的住家，皆是独栋排列，各自有着一方不大不小的后院，由一堵堵矮矮的砖墙隔起，将每一家人不为外人得知的喜怒哀乐都锁在了里边。

今日是齐琅回去公司上班的第一天。

他们好像已经完完全全恢复到了大约一周以前的生活，一切都在默然之中接受了这个世界转动时发生了一些微小的摩擦，一切都在循规蹈矩之间滤过了那一点不和谐的声响。

此时此刻，她仿佛正与很多个青瑶站在一起，互相都真切地交换着自己珍贵的回忆——关于这个眼前的世界，关于脚边的河流，关于手中的桃，关于头顶的树荫，关于这条回家的路，关于阳光，关于爱，关于厨房，也关于他。

她觉得自己很是想念他，却又看着那静静流淌的河若有所思。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这当下难以自抑的情感，究竟是属于她的想念，还是另一个青瑶的想念。甚至，她已经快要记不得自己原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也快要渐渐的不记得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

这条河还算清澈，在一座现代城市之中还能保持得如此透明度，已实属不易。她站在河边，朝下看去，也能看见自己潋滟的倒影，白衣碧空，相映成趣。

随即，她轻轻地将手中的那一袋桃放在脚边的草地上。这一个轻微的动作，似乎也在不经意之间改变的风的方向，好像是蝴蝶效应一般，在这水面上也划出了一道与之前不一样的痕迹。

那些来自青瑶的回忆，有些过于沉重了。

她这一连几日，都被这些恍若前世的记忆所桎梏着。

这些真切的记忆虽源于另一个存在，却好像都曾经发生在她身上过一样，那些走马灯一样的回忆片段顽固地牵扯着她的一切感官神经，使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像一个站在电影院里的旁观者一样，观看着大屏幕上她与他之间那些在囿于厨房与爱的过往。

她还记得，他在吻着青瑶的时候，她所感知到的强烈的愉悦与被爱的感觉。

她记得，他睡在青瑶身边的时候，她心中升腾的那种想要窝进他怀中的**。

她甚至记得，他在工作忙连夜加班的时候，她对他那些不可自禁的心疼与念想。

他的嘴唇还有余温，那柔软的程度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回忆中对他深厚的情愫驱使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去怀念与他接吻的每一个时刻，回味着他嘴腔里淡淡的清香。

还有他抱着她的力度，他用手臂环绕着她的角度，他胸膛里那永远不冷不热的温度，他面对着这个世界时那一副不曾变换的清冷面容，和唯有面对她时才显露出来的那一缕无可救药的温柔。

这些都像是沼泽里的万指千手，紧紧地拽住她的衣襟，在她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瞬间，拥有这些关于他们的记忆的那一秒钟伊始，便一点一点地被拉扯了下去。

她逃不脱自己这种浓烈的情感，逃不开那些将她塑造为她的种种回忆，忘不了他那双英气锋利的双瞳中隐匿的绵长的爱，就连他们家中的每一只花瓶，每一个餐盘，每一块毛巾，每一件衣服，还有每一处尘埃，都一丝不苟地组成着今时今日活在这里的他们。

她才来到了这里短短七天的时间而已。

却以青瑶的回忆为囚笼，画地为牢，将自己切身地圈进了过去拿既短暂又漫长的，与他结婚后的时光里。

大抵是她想的实在出神，一时间竟能听见后面窸窣的脚步声，穿行过草地，站定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水面又一次荡起了些许波纹，像是点水的蜻蜓将才掠过，很快又消失无踪。

“你的桃掉了。”

毫无征兆的，一个沙哑到难辨年纪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这种喉音若是在电视剧或者电影之中出现，想必属于一个十恶不赦的反派角色，受尽了屈辱与磨难，连原本的声线都舍弃，才变成了另外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自己。

不知是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有些令人惶恐，还是这样一个贸然打断她回味消化那些回忆的人来得太过悄无声息，令青瑶总归是在这声音出现的一瞬间，心中微微一惊，当即转过头去。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用黑色口罩与墨镜挡住了脸，因而看不见他真实的容貌，也就无法因此在她的记忆里搜寻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这个诡异的陌生人此刻正朝她伸出手，将一颗圆润的水蜜桃递在她的眼前。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却疏忽地竟没有戴上一双手套，因而那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便暴露无遗地展现于她的眼前。

是和他的声线完全不同的好看，干净到在阳光下也泛起了微弱的光芒。

这是一双男人的手，血管横亘，指骨分明。

青瑶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将目光下移，放到了他掌心的那颗桃子上面。她突然在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一只坦诚在她面前的手，就好像是一只将肚皮翻了过来的刺猬。尽管那主人的喉音与装扮像极了带刺的恶，可是就凭这一双干净而坦诚的手，也竟能让她无厘头地对眼前这个人平添了几分信任，仿佛他真的不过只是一个路过此处，弯腰替她捡起桃的一个善良的可怜人而已。

于是她朝着那人微微颔首，露出一个略表感激的浅笑来：“谢谢。”

随即也伸出手，很快地接过了那颗“顽皮”的桃子，整个过程意外的顺利而简单，丝毫没有电影剧本中那些因为刻意搭讪而迟迟不肯放手的狗血情节。

那人也朝着她点了点头，收回手，将其插进衣兜里。

已经是六月中旬的夏季了，他竟还穿了一件黑色的外衫，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你也喜欢桃子吗？”

这倒像是电影里常用的语句，被他念得清清白白，一点攀附搭讪的嫌疑也没有，好像只是为了不让接下来的气氛过于尴尬，才自然而然抛出来的一句简单疑问而已。

然而，暗藏深情。

青瑶抬眼看向他，淡而不失礼节地回答：“还行，有时会突然很想吃。”

而在意识到这个替她拾桃的好心人方才的那一句话之中有一个不算起眼的“也”字之后，她便趁着对方还没有开口之前，又添上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