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诀别 (第2/2页)
闷闷的,钝钝的。
直到觉得心口如同烂泥,直到见到一颗珍珠滑过面颊,杨玠才微微点头,轻微得几乎看不见是在点头。
那一滴泪,刚好落到二人相贴的衣裳上。
杨玠:“昭昭,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机会,何来的机会——”
“我身为大夏公主,同叛臣之子自然没有什么情义可言。”
这句话,终于不再说得如同一滩死水,有了些许从心底发出的誓言之感。
“我……”
我什么呢?
杨玠说不下去,叛臣之子,说得并没有什么错,他也并不是什么孽也没做过的干净之人。
何谈清白于世间。
“昭昭,那……那往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山水迢迢,宴二公子保重。”
如此已经话别的两人,依旧紧紧依偎在一起,谁也没能放开。
翠微于杨玠看不见的地方,泪水一滴一滴往下落去,滴在他后背衣裳上,更滴在她心中。
于她而言,宴节度是她两辈子都是逃不开的命运,躲不掉的枷锁。上辈子,王硕一跃成为宴节度治下行军司马,领兵攻上京城来。这辈子,她更进一步,嫁给了宴节度盛名在外,战无不克的二公子。
多好啊,步步高升。
而杨玠呢,虚扶在翠微背后的手有些颤抖,想要亲密无间地紧紧勒着翠微的后背,却好似无从下手。脑中不断闪现着方才的“山水迢迢”,多想有个好久不见,可是耳边唯有风声。
以及女子低低的啜泣之声。
他如今,连安慰她的资格也没有了。
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耳畔的啜泣之声没能持续多久,杨玠便觉得女子脑袋无力地耷在肩膀上,这是翠微睡着了?
心中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当即轻轻抱起翠微进了屋内,将人放在床榻上。招来秋合打些热水,亲自替女子搽去面颊上的泪痕,又净了手,换了衣衫,抖开被褥。
如同往日秋合伺候一般,一步不错。
终于是将人伺候得歇下之后,他自己则脱了外衫,半靠着床头,拉着翠微的手躺在一侧。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直到天际泛白。
再是不能等了。
临走,在翠微耳边轻轻说道:“昭昭,能得你相伴半年,已是此生无憾。往后天各一方,望娘子重梳婵髻,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态……一别两宽,各生欢喜。”1
趁人睡着之际说这样的话,他也很鄙视自己。愿人听不见,愿人看不到,如此,好似就能自欺欺人,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
当做他回了西南,接了阿娘,还有昭昭在家中等他。
说完,仿佛身后有恶鬼,杨玠大踏步出门。见着正要进来的秋合,边走边说:“往后照顾好公主,”便扬长而去。
抽空去了前院书房,老于已等了半夜了。
闲话不多,问道:“可还有人尚在京城的?”
“除了李记绸缎铺和州西瓦子,因着两处明面上做买卖的,不好突然转手,其余的都在回西南的路上了,随时恭候公子。”
“如今在京城的十三卫,还有那些?”
老于:“除了属下,还有陈二,苏三,管四,春娘子,剩余的都在各处领着差事。公子可是有何事吩咐?”
“明日出京,你和陈二在十里铺等我,苏三,管四和春娘子留在京城照顾公主。往后视公主为主,公主有令,必得相从。”
老于惊呼,“公子,这可使不得啊!京城到西南,数百里之遥。如此这般,京城三百里内,仅有我与陈二护着公子,可不能如此冒险啊!”
杨玠根本不搭理,丢下一句“不必再说”,便打马去了军营。
老于在暗室站了许久,终究还是得令出门,吩咐人重新安排起来。
……
正院的翠微,许是昨夜哭得累了,于杨玠走后许久才醒来。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侧头瞧了瞧身侧,又抬手摸了摸。
在被褥之下摸着了已经所剩无几的温暖,这才露出些许笑容,开口叫秋合进来伺候。
一日无事可做,问了几句外头铺子处理得如何了,便不再言语。
次日一早,大军开拔。翠微身着桃红衣衫,坐着马车行走在前往城外的道路上。可行至半路,翠微却突然出声,让车夫调转马头,回了公主府。
如此,到了月底也没有出过一次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