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受刑 (第2/2页)
在沅柔眼中,用三十板子化解掉顾珩对景文旧人的杀意,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至于她能不能在这顿板子里活下来,她现在已经无暇去想这些了。
宫正司司正许茂是个活泛机灵的太监,他陡然接了这个差事,心下惴惴不安得很,他眼中的沅柔是有从龙之功在身,而且曾经又是先帝身边的奴婢,这样敏感的身份,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打这三十大板。
是往活了打,还是往死了打,许茂摸不清上头的意思。
他一路上领着宫正司的人过来,大老远瞧见何安,忙快步走了过来,期间瞥了沅柔一眼,随后嘴角扯出笑意,“何公公,还好您在这儿呢,要不奴婢这心里可没底呢。”
何安摆摆手,向旁边走了几步,许茂见状也跟了过去。
许茂迫不及待地开口:“何公公,您可要给奴婢指条明路。”
何安睨他一眼。
“指什么明路,这是主子的旨意,你只管行刑便是。”
许茂登时泄了气,讨好似的望向何安,“何公公,何祖宗,您可得疼奴婢啊,奴婢以后定以您马首是瞻。板子是要打,奴婢心里也得有个数啊。”
何安皱了皱眉。
“我倒是想疼你,那也得主子愿意给我点气透透。”他往后看了沅柔一眼,接着道:“她的事我也难说得很,主子那我瞧着是动了大怒,显然被气得不轻。”
许茂不禁出声。
“那奴婢就往死了打?”
“糊涂。”
何安白了他一眼,“若要赐死,主子难道不会直说。”
许茂更加泄气。
“这岂不是里外不是人了,公公,这差事奴婢如何去做啊。”
何安默了半晌,喟叹一声,“你就按主子的旨意,用宫正司的规矩,该怎么打就怎么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不能活下来全凭她自己的造化。”
许茂喜笑颜开,“唉,有您这句话,奴婢就放心了。”
他转身走了回去,冲宫正司的人使了眼色,示意他们准备行刑。
乾清宫是皇宫中最受瞩目的宫殿,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传遍整个皇宫,周遭已经聚着一些来观刑的宫人。不论他们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出现在这里,但是当他们看到沅柔被剥得只剩亵衣亵裤,捆在春凳上之时,还是不免露出唏嘘的表情。
那唏嘘下的是快意还是怜悯,皆藏在每人的心中,无人能够察觉。
沅柔以为自己不会再惧怕任何身体上的践踏,可是此刻她还是忍不住发抖,脸色的惨白,显得额头伤口有种凄艳之美。她颤抖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疼痛,而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所有的自尊如同外衣被一点点剥去。
这一刻,她想成为鹌鹑,把自己藏起来。
顾珩知道她不怕刑罚,所以意在羞辱他最痛恨的倔强。
他想知道,当体面全失,尊严扫地的时候,这个女人还如何维系自己的倔强。
“姑娘既然害怕受刑,何必要去惹怒主子呢。”
何安眼中带着惋惜。
沅柔沉声笑着。
“若有一日,皇上有难,公公当如何?”
“奴婢自是死也不会让——”
何安话说到一半愣住,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默默良久,才道:“是我浅薄了。”
他转而看向许茂,走到他身边。
“主子罚了宋氏日后去浣衣局劳役,依我看,就用毛竹板子打吧。”
这是要保宋氏一条命的意思了。
许茂忙应了下来。
毛竹板子,杖为毛竹制作,长五尺,圆五分;板由青竹制作,长五尺,宽五分。(1)
这种板子打在身上虽疼,但不至于要命。
比起镶着铁皮,带着倒刺的廷杖板子来说,要温和许多。
许茂挥了挥手,“行刑吧。”
下一刻,疼痛在臀上荡开。
沅柔的嘴里被宫正司的人塞进了棉布,只是沉闷地哼了一声。
后来的板子打在身上,她倔强着不肯出声,死死地咬着嘴里的棉布。
实在扛不住的时候,才溢出口一两声闷哼。
直到二十板子过后,她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她才抑制不住,随着宫人落下的板子发出痛苦的哀嚎声,额头上布满细汗,冷汗一寸一寸濡湿了脖颈处的衣物。
最后,疼痛已经变得麻木,她已经记不清打了多少板子。
“别打了!已经三十下了!”
人群中传出来孙青妙带着哭腔的声音。
沅柔深吸了一口气,费尽全力地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眼里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隐约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似乎正在同乾清宫周围的太监们纠缠着,接下来发生什么,她已经看不清楚了。
只感觉到无尽的黑暗在向自己袭来,浑身冷到僵硬,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像极了前世殒命之时。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
沅柔听到孙青妙一声嘶力竭的呼唤,悲彻九霄。
“沅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