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外祖母 (第2/2页)
“噫——哎。”
思白顿住,抬头仰望,一只白色的鸟在屋顶盘旋。
“爹爹怎么把它也带来了?”思白不满。
“雪枭毕竟是族长的灵宠,你再不喜它也不可生事。”
思白抿嘴一笑:“我偏要生事。”谁让这家伙老欺负她!
月柔一惊,还未来得及制止,思白就已经跃上屋顶,抓那只可恶的臭鸟去了。
“族长?”
雪寰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向来稳重的月柔面色慌张,便问道:“何事?”
月柔简单的说了一遍。
雪寰神色如常,往空中吹了声口哨,不过片刻,雪枭便落在了前方空地上。随后便是思白。
“爹爹!”
思白猛地扑到雪寰的怀里,就像幼时那样,只是爹爹现在不会再把她抱起来,让她骑在他的肩膀上了。
小时候被爹爹抱在怀里,他宽阔的胸堂给足了她安全感。缩在他怀里,变成瘦瘦小小的一只,怎么都无法将他拦腰抱住。
如今,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身量也不可同日而语。再抱住爹爹时,仍是安全感满满。
雪寰身材高大,思白在同龄女子中不算矮,都才堪堪够着他的胸口。他长年披着一件貂皮披风,更显身姿之伟岸,配上坚毅深邃的五官轮廓,整个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回来了。”雪寰开口,看着逐渐长大成人的女儿,眼神变得慈爱柔和。“外祖母时日无多了,趁现在还有机会,在她身前尽尽孝吧。”
思白撇嘴,都不问问她近来的修炼成果如何了。
雪寰又道:“她也是个苦命人,爹爹和娘亲都亏欠于她,算是帮爹娘还债吧。”
她苦命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对我发脾气?思白腹诽。
不过既然爹爹发话了,她又时日无多,再计较一些多年前受的委屈,也无甚意义,便答应了。
外祖母一见到她那张与已故的女儿有着七分相似的脸,本是衰败枯竭的神色,立马回光返照似的,挣扎着从榻上起身,抓起枕头就往她身上扔。
“滚!你给我滚!”
思白看向月柔:“你确定她快不行了么?”行将就木的人竟然还有这等精力。
“好啊,你这孽种,盼着我死是吧。”外祖母刘氏几近癫狂,“我偏不如你的意!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垫背!”
雪寰一指流光注入刘氏的眉心,阻止了她的张牙舞爪。月柔扶着昏睡过去的刘氏慢慢躺好,回过头来,对上雪寰的目光,无奈摇头。
“我不明白,她为何那样恨我。”许是年龄的增长,在刘氏那里受了委屈,早已没了当年的血气方刚。这一点,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雪寰无言,只负手而立,不知眺望到了远方的何处。
月柔轻叹,道:“她恨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世道所带给她的痛苦。”
刘氏出身名门,及笄之后嫁入了门当户对的白家,夫君还是有爵位在身的承平侯。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了思白的生母白桑绫,几年后又生下了儿子,在夫家的地位得以稳固。
白桑绫及笄后,承平侯开始给她挑选如意郎君。谁知她竟看上了一个山野村夫,两人经常偷偷幽会,没多久便珠胎暗结。
承平侯知道了此事,为保家族颜面,决定打下胎儿,再寻个由头,将她送往尼姑庵了却此生。
计划未能成功,她被雪寰救走了。
更糟糕的是,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这事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夫妻二人被全城的人指指点点,饱受流言蜚语的侵扰。因为此事,本来有机会回京重掌实权的承平侯,也被皇帝收回成命。
一连数月,刘氏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咒骂那个不孝女。承平侯虽未置一词,但也默认了妻子的看法。
前半生顺风顺水的刘氏,女儿的离去仿佛也带走了她所有的气运。不过数年,唯一的儿子染上了恶疾,药石无医,很快撒手人寰。丈夫仕途无望,又痛失爱子,身体每况愈下,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承平侯爵位就此落在了丈夫族弟手中。
但凡家底殷实的人家,都会有吃绝户的恶习。依靠尽失的刘氏,自然而然的被小叔子赶出了家门。
一连串的打击让她神智受损,即使雪峰山环境清幽,月柔对她悉心照料,依旧无法抚平她心里的创伤。
“而你,只是她的一个发泄口。”
思白久久无言。
月柔照顾老太太多年,对她的病情十分了解。就算油尽灯枯,至少也要在最后的时日里,让她少受些折磨。
刘氏一身的病痛皆由心神而起,月柔买的养心安神药快用完了,需要再去购买。
思白主动接下了这个活。她其实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外祖母,尤其是那张平静下来的脸,褪去了仅有的一丝红润,尽显灰败苍白之色,死气沉沉,无丝毫生气。
她按原路返回,身后却比来时多了几条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