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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贾赦在双瞻阁独眠孤枕,难禁邪火烧心,次日去王家家庙拜谒了王子腾,就从那里回城去了,贾环贾琮两个相随。尤二姐坟茔在迩,贾琏忐忑:“清明前没见有他去过的痕迹,清明后不知去过没有。”
坟头新草青青,正月末贾琏雇人挑过,并无山花宿草。琏二爷转了一圈,至坟尾瞄坟向时,赫然见得碑后“架枯票”三字!贾琏悲愤交加,切齿詈骂张华。
看来是拿石子摩的,下面以石压了一个油纸包*皮,内书赎买艳骨之银若干,又云“即埋碑后”等语。贾琏认定张华,以静制动,兵分两路:一路守他父亲病榻,一路守这二姐之碑。志在必得二姐尸骨,以为香魂依栖之所。
王仁德全两个在紫檀湾江面上坐等几日,眼巴巴看着约定交钱放人的日子过去,也未见王善保来黄英浣巾处露头。白费了好几日的船费,懊丧上岸,分头而去:王仁往北,德全往西。
邢老舅风尘劳碌,夜深人静,披星戴月摸来双瞻阁。伸手一掏门缝,抓得一张架票。对月观瞧,分明是王仁字脚无疑,德全好笑又好气,“这人时运不济,天老爷不肯帮忙也罢了,何苦从中捣鬼!绑个票都能出这天上不二、地上无双的笑话,说出去,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牙呢!”叠好塞入中缝,拉门夹牢,下山去向仁二奶奶借宿。
王仁从东门进城,打听凤姐不在屋里,贾琏出门在外,不禁多了心,冷笑道:“巧姐儿呢,他爹娘两双势利眼嫌我,他怎么也不出来见一见他亲舅舅?”
彩明摆放了茶食,笑道:“舅爷说笑,我们爷这些天都在外面,未尝进家,也不是今朝一日;我们奶奶自从折了三姑娘的手,忙上加忙,这会子在大太太屋里。舅爷知道大太太的性子,不便去请。舅爷吃茶消消火,我去请小姐来给舅爷磕头。”
巧姐在瞧小红刺绣,小红见他手里捧着书,笑问:“不在你房里观书,巴巴跑我这里做什么?”巧姐笑道:“姐姐绣的手帕真好,跟这书上写的婴宁一样,‘操女红,精巧绝伦。’”小红叹一声,“我也想认字读书来着,可惜没有那个命。”
巧姐道:“若都只管认字读书,吃的穿的,还有姐姐手里这用的,都打那里来呢?古人说了,‘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还未说完,彩明来请。巧姐听了他的话,噘起嘴儿道:“我又不知安邦之策,又不知经济之道,舅舅不见宝二叔,见我做什么?”嘴里这样说,少不得还去见。
巧姐磕了头起来,王仁问他读什么书,学什么针线,巧姐回说:“正经也不读书,些须认得几个字,针线也只跟着平姐姐小红姐姐学了些。明儿搬进园子去,跟着李大婶子正经学。”
王仁拈须有时,“女儿家不比男子,胡乱读了邪书,乱了真性,坏了贤惠,不如不读。芹哥儿的铁槛寺有一套女四书,是珍大爷当日送去交代宝珠看的。如今宝珠不在那里,明儿舅舅替你拿家来,你可要用心读——将来做个节妇孝女,名留青史,巾帼不让须眉。”
凤姐下来,见过哥哥,道:“王善保看见哥哥进来,大太太知道了,差我回来,请哥哥去问邢大舅的话。而今开了一道小门,哥哥不必从临街的大门进去——”
王仁举手挠的头皮乱飞,“我是孤身一人回京的,南边跟他兄弟闹的乌眼鸡似的。我这一去,有什么好说的?如其跑去扯谎,不如妹妹去说我走了,或者说我并没有来。”凤姐叫他抠笑了,道:“叫人看见进来了,白眉赤眼说没来,大太太非但不信,又要疑我弄他的鬼!”一语未完,王仁溜之大吉,已从后门出去了。
却说新进庠生李再庆名在三鼎甲,真真意外之喜,李员外在家连摆了三日戏酒。同场的生员,前来道贺攀结者,自不必说的。奉承的再庆踌躇满志,与南货店香料铺的少东家张八斤约好了明儿进邑庠去行拜师之礼。